山下河滩,眺望火线炮火连天、灰尘飞掀气象的马万年亲身督战。他头戴凤盔、身披铁甲,神采弘正,两个叔叔秦拱明、秦祚明拱卫摆布。他所部五千人,俱为石砫中最为精锐的一批白杆长枪老兵。号令迭下,喇叭声起,石砫兵在八十步齐刷刷插枪在地,长枪在河滩上竖直,兵士亦各个矗立笔挺。人枪满立,顺军兵士的面前浑似俄然拔地而起一片密密的小树林。
隅中时分,已经渡河的顺军集结起几支百人马队,沿河扫荡。
“射!”
“可他胜不了。”徐珲冷冷道,“这一战,便是我大明灭贼之战。”
龙门山阵地,不但效节营,起浑营、昌洪左营与昌洪右营一并以扇形的火力覆盖河滩上的顺军。一时候,禹门渡黄河西岸河滩几如流星雨坠,中弹处人马俱碎,震飞数丈。
“出!”
“不必。李闯有进无退,即便懦夫断腕放弃已至西岸的部曲归去山西,他亦无前程。以他的脾气,就算晓得了我军提早布阵,这场拖了好久的决斗,也必是要打的。”赵当世面如止水,“李闯打胜了,对他而言,陕西、山西两省的局面就活了。”
大风忽起,龙门山高低乃至黄河西岸,明、顺两边旗号约好了也似,几近同时大肆浪费动摇,一面面、一条条交叠纷飞,浩如陆地。意味李自成在地的金边白鬃大纛亦起,遍及河岸的顺军兵士望之鼓励,行动速率蓦地加快,人马交叉不竭。
顾视四周,远近摆布,将士来往穿越。不计其数的二号红夷炮、大佛朗机炮以及各种帮助小炮沿着龙门山的山脊横亘排布。它们尊尊庞然,乌黑的炮口直对山下的河岸地带,仿佛长着血盆大口冰冷无情的猛兽。
每名石砫兵只照顾两根粗弩箭,转眼全数射出,前排石砫兵拔出白杆枪,枪头朝上,斜斜拄地,后排石砫兵则还是不动白杆枪,抽出背后的宽刃大刀,跨步交叉进前排空地,与长枪手结成密不通风的紧实阵型。
战旗一升,首排齐射;战旗二升,次排齐射;战旗三升,后排齐射。铳响连珠,火光围山亮成一线,又跟着青烟消逝入云。铳丸和着火炮铁弹铜弹持续倾泻河滩。
一名金盔银甲将插手站于麾盖暗影,他并不是大顺天子李自成,而是大顺汝侯刘宗敏。金盔金甲的李自成尚在东岸未渡,西岸战事由他全权卖力。
徐珲一愣,问道:“现在竖旗,是否太早?不如再等等闯贼。”
“起——”
“扑扑扑扑”,弩箭整齐同出,直如梳齿猛力横扫,刹时刮倒位于最火线的顺军步兵。
“王杂毛”是王体中裨将王得仁的诨号,人称有万夫不当之勇。很快,两腮生有黄毛的王得仁便近前接令。
“敌军放肆,在此设伏想毁灭我军。你去把他们冲了。”刘宗敏对王得仁道。
黄河在禹门渡这段水流较为陡峭。由东岸渡河,迎头便是龙门山。龙门山自北向南延长,与一样流向的黄河一左一右,只留出中间一片不算宽广的河滩。韩城县城即在这片河滩的最南端,只要过了韩城,方能进入沃野千里的关中。
士气如虹的军队碾过坚固的河滩,留下千沟万壑。游弋的顺军马军为明军阵容所惊,敏捷后撤,集结张望。未几时,狼籍的顺军阵内号角四起,几杆大纛顶风立起,周遭顺军多自八方望纛会合。顺军将领蓝应诚、拓天宝各引千名步兵分两路迎击稳步进步着的明军,用以保护渡口尚未整备的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