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笑了笑道:“我何尝不是出乎料想?若非督师千里召我,我现在想必还在东南主持政务。军事?向来都未想过涉足。”
被众骑围在中间的陈洪范故作平静,大声自报家门,不一会儿,两骑自火线驰来,甲胄光鲜的军官上马与陈洪范相见,倒是左良玉的左骁骑营参将周凤梧与右骁骑营参将高进库。遵循左家军的一贯体例,他两营合起来当足有三千马军。
陈洪范愤然不平,但是思及本技艺底下的昌洪前营,并无一星半点的掌控能将这两支左家军的精锐赶走。因而趁着高、周用心催促之际,暗中叮嘱亲信道:“你找些人,快马加鞭,别离往光化、均州及府城求援,就说谷城给左良玉占了,情势危急!”
谷城县靠近郧阳府,属郧襄之间兵粮转运的孔道,陈洪范对郧阳府乏粮的环境早就了然。左家军数量庞大,驻扎房县张望不前这么久,快两万张嘴但是每日都要用饭的。高进库“剿贼更要护本”话说的冠冕堂皇,暗中的算盘子岂能瞒得过陈洪范?在他看来,左良玉之以是动兵,成心保护成本安危是一方面,但遭到朝廷惩罚和军队即将缺粮恐怕才是最首要启事。
福藩灭门、襄藩几近倾倒,动静传到尚在川东的杨嗣昌耳里,直如好天轰隆。他自亲力亲为带兵剿寇以来,心力交瘁早积劳成疾,唯靠着崇祯帝的希冀鼓励对峙。四川打成一锅粥毫无效果,最后还让西、曹二营溜之大吉,他已然心急如焚,近期后院失火,闯、回诸营复起,阵容浩大,再度沉沉打击了他的精力。福、襄二藩受戗,则无疑是赛过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自发孤负了力排众议起用他的崇祯帝的厚望,在写给湖广巡抚宋一鹤的手札中哀鸣“天降奇祸”、“仆呕血悲伤,束身俟死,无他说矣”等语,随即在出川路上于夔州一病不起。万元吉去看望他时,其人已经口不能言,仅以颤抖的手指指导,表示由万元吉临时接过督门的批示权。万元吉无法,只好与猛如虎带兵先行,现在督门标下统统兵力都归于二人节制,本日才从荆州府的归州登陆,来兴山县驻扎。
六百里外,荆州府兴山县。
中年武官连连感喟道:“我猛如虎当初内附天朝,本意是为国效力对抗外虏。那里又想获得,这大半辈子,反而都是在和流贼追逐。”
左家军的军纪,陈洪范多有耳闻目见,他此前也暗里派标兵去房县刺探过,回报的环境无一例外都是县城残破、百姓日夜蒙受践踏,左良玉乃至还派兵分往竹山县、郧县等地讹诈赋税,凡是处所官不从的,立即烧杀劫夺,操行狠过贼寇。各种暴行数不堪数,就说郧阳全府被他扒地三尺也不为过。
文官悄悄点头道:“所言甚是。这便可差兵士将麻绳解下,将首级厚葬。”继而又道,“我记得兴山知县叫刘定国,守备叫吴国懋,首级脸孔难辨,就将他二人葬在一起,共立一块墓碑便了。”
一名年过四旬的中年武官抬头察看着残破不堪的县城城垣好久,乌青着脸摇了点头。残败的城头上,吊挂着两根麻绳,它们的底端,各自拴着一颗人头。颠末近一个月的风吹雨打,那两颗人头都已经大大腐臭并给鸟雀啄食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在时下的轻风中悄悄摆动,狰狞而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