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巨安右手刹时从须髯溜出,并指在桌面上“笃笃”敲了两下,道:“杨阁老已殉职。”
高进库与周凤梧大眼对小眼,自谓今番难逃一劫,各自戚戚自悔,怎料陈洪范甫一开口竟是出乎料想:“左帅已有警示,充足了。”没等左、高、周反应过来,当即拂袖拜别。
“不劳贤弟,哥哥心中这口恶气已经消了。”陈洪范微浅笑道。说话间,院内复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估计大怒难宣的左良玉又动起了手。
赵当世略一点头:“有贤弟在,必为威甫拓开个光亮前程,哥哥只需放心享用嫡亲之乐便是。”
陈洪范笑道:“贤弟曲解了。愚兄已经承诺与贤弟同舟共济,怎会那般不讲义气,半途而废。”进而道,“台前本就该是贤弟等青壮俊彦的阐扬之所,愚兄恬不知耻,死皮赖脸磨到这把年纪,风风雨雨经历很多,也满足了。趁着余热未尽,还是转到幕火线能绵长。”
赵当世感喟几声,不知是喜是忧。
赵当世正悄悄难过,只听陈洪范慢声细语道:“五十是道坎呐!自两年前始,愚兄措置起公事就经常觉着力不从心......可毕竟有着贤弟帮衬着,咬咬牙也能熬去。然人不平老终是不可,眼下对于军旅诸事,故意有力之感更切。左思右想,实怕拖了贤弟的后腿。”
为了保全气力,不成一世的左良玉放下架子与颜面,单人匹马求见赵当世,但愿两家媾和。考虑到诸多实际题目,赵当世并偶然过分打压左良玉,见面时仍然谦逊随和。终究,赵当世承诺放左家军各部回河南,并供应沿路所需军粮。
赵当世连连点头道:“兵家胜负露不期,哥哥不必自责。但不管胜负,仁义二字都是为人办事之本。高、周行动有失纲常,实乃猪狗也。”
赵当世扬嘴道:“郧阳是非之地,百官皆视之畏途,王永祚运气好不好,还难说。”转道,“袁军门要下台,倒有些可惜。”赵当世暗里交友过袁继咸,所辖郧阳府又是左邻,本还想进一步生长。
范巨安说到这里神采一沉,道:“赵帅,说这么多没别的意义,只想提示一点。之前有万监军等人与猛如虎分统兵权,文武相互制衡,大抵安担。可现在万监军、王永祚各奔东西,这些个兵马怕都是要归受猛如虎节制。猛如虎曾因罪削职,只因杨阁老不拘一格才复受用,他又是个塞外套夷出身,即便沐我大明文明数十年,毕竟是叵测的蛮夷外族,只怕赋性难移。督门各营兵算起来近万人,他带着就驻扎在隔壁承天府,说是护陵,但下一步会如何走,实在难料......常言道有备无患,赵帅可得早做计议。”
范巨安说道:“刚要提他。这王永祚运气好,朝廷就近取材,本想让万监军当郧阳巡抚,万监军来不了,就转荐了王永祚,朝廷文书已经下来了。”
风波停歇,陈洪范说到做到,旋即向赵当世告别。赵当世送他回襄阳府郊野的庄园,回到军中,立即安排起浑营参事督军蒲国义转任昌洪前营的中军官,作为陈洪范之子陈威甫的副贰。
陈洪范言语轻缓,但甚是果断有力:“愚兄感觉,该是时候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