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独的脑袋长在脖子上,也不是都没用的。
门外的天光斜斜照进门里,氛围里浮动着发亮的微尘,高大的佛像立在塔内,低眉敛目,周遭的墙壁上堆放满陈腐陈腐的经卷,经卷的裂缝里偶见昔日刀剑留下的陈迹,也不知上百年还是上千年了,看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七重浮图,寂静厉穆。
四周还是是堆得高高的陈腐经卷,中间置了一张浅显的长案,两摞经卷叠在一旁,却有两本泛黄的经卷被人翻开了摊在案上。
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
树下的台阶上,盘坐着一描述干枯的老衲。
沈独咬牙看了他半天,满肚子都是邪火,几近立即想要跟他吵起来。只是抬眸触到他那温温然谛视着本身的眼神,清隽的表面,一如初见时普通,感染着多少让人动容的炊火气。
胡蝶飞出来,又飞了出来。
从山下到山上,沈独感觉本身走了好久。
沈独也晓得他晓得他出去了。
“……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一步步走过了三重庙门,看着庙门上那山山川水的篆字,如有所悟,可细想时还是甚么都不懂,因而便记起来,那和尚说本身榆木疙瘩,半点慧根都没有,约莫是真了。
可沈独那里会去理睬他?
沈独俄然就低低笑了一声。
还“嗯”?
沈独一下红了眼。
善哉说不出这一刻心底的感受,因沈独就抱着他、靠在他肩膀上,以是他等闲便能发觉出他的心跳,他的颤抖,他的严峻……
这浑身血污还未洗尽的昔日魔头,便一步步拾级而上,无端端让身后统统人想起了月前另一名和尚回到禅院后,一步一步跪上禅院时的姿势。
“为甚么?”
“他不肯见我又如何?”沈独笑了一声,已听明白了缘灭言下并无禁止之意,只道,“我想要见他,这便充足了。”
“……”
小小的一只胡蝶,扇动着轻巧的翅膀,从这狭小的一方窗前颠末端很多次,终究飞了出去。
风从内里吹了出去,一只胡蝶在天光里飞来飞去,他望了好久,才渐渐顺服着本身本心道:“是。”
向来只听过旁人用悔恨或者惊羡的口气提早顾昭,评价他的话也大多走两个极度。妖魔道的骂他凶险卑鄙狡计多端,正道的夸他足智多谋光风霁月。
沈独却没有理睬这些了,只是对缘灭方丈轻道了一声“谢过”,便抬步上了台阶。
藏经阁卧伏在西北,千佛殿偏坐于东北,高高的业塔却在东南角上。八角舍利塔,陈腐的塔身沉淀着风雨腐蚀的陈迹,上面誊写着的一行又一行经文,有的还是清楚,有的却已经恍惚。
山不言,水不语;你不言,我不语。
“啪嗒。”
经文是抄不下去了,善哉叹了一口气,悄悄搁笔,转过甚来,沈独那一张惨白的、还沾着点伤痕血污的脸,便近在面前。
八面塔身,刻的是天龙部众。
“罪恶!朽木不成雕也!”
解了百舌毒的舍利,便是祂坐化后所留。
可现在竟然不消了。
沈独长身跪在了他身后,伸脱手去环住了他的腰,把脑袋搁到了他肩膀上:“问你话呢,你说你到底甚么人?”
业塔矗立,佛陀却只拈花而笑。
“人间从无神佛,禅院都是凡人。凡人者,七情六欲皆有,喜怒哀乐也俱。翻遍佛法,寻根究底,也脱不出‘道理’二字。何况禅院诸位高僧都不想沾上你这费事,除我以外无人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