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船埠的人群中穿出来时,落日已没入暮色。城头乌鸦喧闹回旋,而后纷繁藏入城墙边的大槐树中。此时出城的人已未几,只要刚到的商贩带着成车的南北货色等候进城的盘问。几个兵丁已不耐烦地打起了哈欠,朝他挥挥手,“出来出来。”
“过年?做到来岁也还不出五十两银子。你还是归去奉告他,有种的返来连本带利地赢了归去,不然,别怪我们店主不客气。”说罢,伸手从炭火上拿起一串烤鱼,自言自语道:“真香啊!好久没吃到如许的货啦。”转头对两名侍从说:“来,全拿了去。”两人一点头,上前将烤好的鱼串一下子全拿了,又搬起一边未上炉的生鱼。男孩恳求道:“王掌柜,这些生的就别拿了。我这买卖还没做呢。”
丘胤明上了船,回顾向有为喊道:“早日相见!”
“啊!老子明天撞神仙了!二十两!哈哈……”
中原人总觉得琼崖为外洋蛮荒,丘胤明不在乎,三两口吞下了碗里的东西,道:“我在杭州有个姑丈,此次恰是要投他那边去。”老头儿见他吃得如此之快,便问:“要不要再来一碗?”丘胤明笑言:“饱了。刚从船高低来饿了,吃得快些。老伯,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这福州城里可还安宁?”
丘胤明见老翁开店如此不幸,便不再多想,径直走向小店。老头儿见有客人,颤巍巍立起家道:“客长请进。要用点甚么?”丘胤明问:“你这里有些甚么?”老翁道:“小店有菜肉云吞面,也有煎云吞。客长要不要先喝点酒?”丘胤明在靠门的一张方桌前面朝大街坐了下来,道:“酒就不消了,来碗云吞面吧。”老头儿说了声:“好,好,一会儿就来。”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桌面,取过一个陶盏,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他面前便走进了里间。
丘胤明一笑,道:“师父不是会卜卦么?再说,说不定当时,我着名了。”
“去他妈的!沮丧!”
城中华灯初上。循分的老百姓多数已经回家,但各色人等仍旧把个大街撑得熙熙攘攘。路边成行的鱼估客连续清算买卖,取而代之的是三三两两帆布棚下的小灶烹调,看去都不乏鱼虾蟹贝。卖糖果,甜粥,云吞的小板车缓缓盘桓其间。连说带唱的叫卖声在暖融融的灯火中唤醒了福州城的夜晚。丘胤明不由得记起小时候的泉州,差未几也是如许的风景。时隔多年,如许的夜色竟有些令人陌生。
老头皱了皱眉道:“先前还是块好处所,厥后府台大人调走了,而随后几任,地盘地痞肇事就向来不管。你可知这福州城里游手好闲的人多的是。十多年前,有个光棍叫郭六,在大聚财茶馆的赌场里做打手,混了几年竟成了赌场打手的头儿。大聚财老店主的女儿当时夫丧守寡,老店主意郭六会办事,便招了他做半子。现在大聚财的店主就是他了。这些年滚雪球似的发财,在福州但是出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