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东方家派来的丫环仆人已达到都城,东方炎的宅子里热烈起来,传闻不久东方老爷子和东方麟,带同少夫人也要上京来。人气一旺,这片宅子闹鬼的传言也不再有人提起。因而丘胤明让柴管家去雇了几名仆人,专事打扫天井,担水烧茶,每到晚间还是一人独在内院。柴管家心知肚明,统统摒挡得殷勤。丘胤明在翰林院小官中间口碑极好,不出两个月,待楚骏回京上任以后,他便被晋升为从五品侍读,不再羁系誊写等事,可贵草拟一些供天子参考的文书,偶然随翰林学士一道驱车往国子监听讲。翰林老儒们陈腐不堪,丘胤明常日里不肯与他们为伍,便常在国史质料库中翻阅新近收录的各部奏本。国土泛博,各地良莠祸福形状万千,一言难尽,身处翰林院中,可望而不成及。
老头儿送弩机确切欠都雅,黑炭一样,摸着又粗糙。依东方炎的说法,那是卖不出去,乘机送人。两人路经铁匠铺门口,那铁匠正坐在小矮凳上招揽买卖,见丘胤明拿着一把弩机,便问:“公子,我这里有新打的上好箭头,要不要出去看看?”东方炎对丘胤明道:“有了弩,趁便也买两支箭吧。”铁匠一听,赶紧拥戴着道:“这位公子说得是。两位出去看看。”丘胤明拗不过,只得出来。铺子里百般铁器都有,除了耕具,也有刀,剑,铁锤之类,弩箭铸得还挺好,因而便买了十几支,顺带着还买了个箭壶。走出铺子,东方炎笑道:“这下能够去打猎了。”
过了好一会儿,丘胤明才说道:“晓得吗?这事说大了就是欺君之罪。你们筹办如何?”六人面面相觑,一个文书终究忍不住了,哭丧着脸道:“大人,你给想想体例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担负不起啊。”丘胤明没说话,低头背动手在屋里转了一会儿,俄然昂首对六人道:“如许吧,你们现在全都回家,这事我来办。”六人一愣,战战兢兢向外挪步子。丘胤明又道:“快走。明天早上再来。千万别多嘴,懂吗?”
第一次仿照别人的笔迹,却偏是天子的朱批,丘胤明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得自认不利,谁让他碰上这些不知好歹的部下。他点上两支大蜡烛,摊开奏折,细细研讨起天子的笔迹。传闻天子体弱多病,公然笔锋柔嫩,不大轻易临摹。他练习了好一会儿才敢用一支小笔沾上朱砂,谨慎翼翼地将墨迹粉饰的朱批描上。整夜挑灯伏案,出工时外头已敲了四更,从速又去刑部晃了一趟将朱砂盘还回原处。天亮以后,他带着奏折至翰林院,侍书待诏与四名文书已在公事室中等待多时了。瞥见丘胤明从桌布包裹里取出昨日的奏折,六人面露惊色,不敢说话。丘胤明猜出他们的心机,便道:“一会儿工部的人来了,在外头看不见奏折,必上这里催。到时候,你们一个也不准发言。”六人点头。
两人一起往回走,丘胤明又在东方炎家中喝了两杯茶方回到本身家中。柴管家见他拿着弩机背着箭壶,非常希奇,但没问。这些天来,柴管家发明他的新店主如何看也不像个寒窗苦读的儒士出身,没准是个会工夫的。天下之大,真是甚么人都有。
待部下的人走光以后,丘胤明插上门坐在桌前,将染了墨的朱批奏折全都清算出来,仔细心细看了一遍。墨迹都不是很大,或许另有挽救之法。他垂首苦思,纹丝不动地坐了半晌,俄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张。抽出一幅桌布,将十几本奏折包裹起来,夹在腋下分开了翰林院。他并不顿时回家,却绕了远路至刑部分口盘桓了半晌方才渐渐走回家,吃过晚餐便早早关门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