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灯时分,仆人们觉得钦差大人劳累,正要将晚餐送到丘胤明的房里,却见他穿戴整齐地出来,叮咛道:“快去备车,我要去拜访按察使莫大人。”
丘胤明道:“莫大人,下官此次奉圣上之命,前来整治河防,有些事想向大人就教。”
一起行经天井,青砖白墙,俭朴无华。老管家将他带至一间点着蜡烛的阁房,向里间床上卧着的人道:“老爷,御史大人来了。”帐子里的人咳了几声说道:“快给御史大人上茶…咳,咳。”说完颤颤巍巍地欲起家。丘胤明作礼道:“不必了,莫大人,下官只是来看望一下,说几句话就走。”因而走近床榻。老管家立即拿来椅子。丘胤明坐下,见床上之人四十来岁,面庞清癯,额头上绑着条绢子,双目微睁,一脸病痛之相。但是却面色红润,双唇津润,呼吸均匀,如何看也不是个沉痾之人。
席间,丘胤明问起了抱病在身的按察使莫宗论。说是本来好好的,自从两月前就病倒了,一向在家疗养,也不见人,有些奇特。
丘胤明浅笑道:“不瞒你说,管理河防我还是第一次,沿路看来水患严峻,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要在入冬之前将河防补葺,并规复农田耕耘,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大人久居此地,想必对这些处所官员体味得比我清楚,不知有谁最善于治水?”
这时老管家恰好端着茶从门外出去。一见这番情状,手一抖,茶碗差点掉在地上。丘胤明欠身道:“不必如此,我们好好坐下来,大人请渐渐说。”心中悄悄嘘了一口气,实在他并不肯定莫宗伦是否在装病,只是赌上一次,没想到竟给他说中了。看来这河南的案子还不小,惹得按察使都不敢见人。
都城至开封府,十天便可到。一起行经直隶,乡间郊野中也遭太轻重不一的水患,固然还时不时下些细雨,但水势已退,百姓重新补葺房屋,没有多少露宿郊野者。御史到处,各地长官必出城驱逐,天然少不了美酒好菜。出行旬日,御史的人马已到黄河渡口。
丘胤明回到驿馆,随便吃了些点心,卧于榻上思路翻滚。
世人在船上吃了些便饭,登陆后便马不断蹄地向开封府城而去。从马车窗里向外看,被水冲过的地盘混黄一片,小农庄里破屋残墙的,倒还勉强住着人。成群结队的河工背着土袋沙包在监工的差遣下迟缓前行。看他们的模样,或许是农夫。地盘荒废了,即便来年减免租税,日子也不能过。
莫宗伦道:“就教不敢当,大人有何疑问请尽奉告。”
丘胤明仔谛听完了莫宗伦的论述,垂垂品出了此中的蹊跷之处。心想,他既然已经晓得了那么多,恐怕多数也晓得这些官银送到了谁那边。可转念一想,本身离京前樊瑛再三叮咛不要对贪污的案子再三清查。他看了一眼只说了一会儿话就满头大汗的莫宗伦,心中非常明白,这都城的大人物十有八九就是曹公公。唉,即便逼着他说出来,本身又能够如何样?因而起家道:“莫大人,这些畴昔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去究查了。我明天只是来看望你的病情,大人且宽解。”莫大人昂首看着这位年青的御史,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恐怕此人年青气盛,难不成是想本身去查?赶紧道:“丘大人,你……”话要出口,却不知如何说。丘胤明道:“莫大人,下官此次来只是来治河,对其他不感兴趣。这也不早了,先行告别。多有打搅,请大人早点安息吧。”说完告别而去。莫宗伦对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阴晴不定,很久,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