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兀自一顿,忽地将声音压得更低:“明华宫走水的时候,我去得早,但柳大人已经在了,听里头一名小火者说,柳大人是火势刚起未起时,俄然带着人来的,说要扣问陛下宫里灯油的事。是以有人暗中测度,说这火若非是晋安帝本身放的,约莫就是柳大人……”
昨日太病院的掌院使还叮咛,苏大人虽关在牢里,毕竟不是平常犯人,她身子弱,要细心折侍,不能叫她受寒染疾。
柳朝明仔谛听,才辨出她来回不过说着一句话,带着哀告的语气:“求求你,让我去见他,让我去见他……”
下了榻,双脚在落在空中微一颤,几乎站不稳,所幸因她手足有冻伤,枷锁早已卸去了。
夜风砭骨,双颊冰冷得要结霜。
风雪中夜歇止, 到了翌日天明, 又扑簌簌落下。
很快出了大牢,出了六部。
六部的人不敢管,亲军卫有重责在身,不能不管。
半晌,余主事的声音隔着方桌传来。
刑部大牢甬道深长,每隔一段都有看管的狱卒,苏晋尽管埋头快步往前走,凡是有人敢伸手拦她,无不被她挥臂挡开,厉喝一声:“滚。”
才发明她实在并没有昏晕畴昔,只是再站不起来了,还在用手扒着雪,一寸一寸试图往前挪。
“林大人慎言!”不等林医正将话说完,余主事仓猝打断,“四殿下是痴人,陛下的圣旨上但是指了然让柳大人摄政。摄政大人的闲话,但是你我能随便……苏大人?苏大人,您、您睡醒了?”
她视无所见,只顾摸索着,探入袖口。
六合只要风雪声声。
恍忽中, 又看到阿谁站在东栏台上,罩着一袭墨色大氅的身影。
半晌,他才抬步,渐渐往苏晋走去。
本来外间天下也并不比大牢里亮光多少,早已入夜,深宫一片落雪茫茫。
跟在近旁的是礼部的罗松堂,浸淫朝堂数十年,何曾见过一身傲骨的苏尚书如此卑颜屈膝。
特别在这乾坤变天的风雪夜里,不倾诉一句的确要闷出病来。
牢房桌上的茶早已凉了。
腿上本来就有冻伤,又沾着冰冷的雪,再被这么一打,整小我如飘零的枯叶,一下栽倒在雪地里。
除了失了心发了疯,只冒死往明华宫的奔去的苏晋。
确切像是受了寒,连声音都晦涩沙哑。
六部的喧哗惹得奉天门楼上也亮起一盏一盏灯火。
也没何如,人送出去时,明令不准伤一分一毫,更莫提她原就是刑部尚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辅臣,阖宫高低谁不熟谙,起码在刑部,谁也不敢往死里拦。
夜色里,也不知谁道了句:“摄政大人到了,快将苏大人拦下!”
她踏着雪,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俄然来了一阵风, 翻开他的兜帽。
朱南羡沉默地看着苏晋, 然后对着她笑,唤她:“阿雨。”
林医正方走到牢门口,苏晋俄然三两步跟上去,用尽满身力量将他往一旁一推,趁着他栽倒的当口,往牢外疾奔出去。
“可不是。”林医正道,“说来真是痛心至极,陛下为守西北交战两年,好不轻易得胜返来,虽说负伤染了病,好歹一向没停药,他在病中,一怕担搁朝政,二思及本身无子嗣,倒是把圣旨先写好了,但写好亦不是立即要用,谁能推测这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