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道:“太子既已知我身份,那我只要两种成果,一则,死;二则,留我在朝中,做一枚有效的棋子。”
苏晋站在退思堂外,怔怔地问道。
孙印德道:“苏晋,你不要信口雌黄,许元喆是皇上亲下旨点名道姓的乱党,凭你一口一个委曲,足以叛你违逆圣上,千刀万剐不敷以赎罪。”
孙印德听到最后一句,暴怒道:“你是甚么东西竟敢这么跟本官说话?!不要觉得你背后有左都御史,有十三殿下护着你,你便可觉得所欲为,你觉得只要你有背景,你大能够现下就去都察院投状告本官,且看看可否动得了本官!”
苏晋这一觉从天刚亮睡到入夜,醒来时已是半夜, 安然出去讲户部的沈侍郎已在柳府等她一整日了,要带她进宫见晏少詹事。
她向孙印德走近一步,看入他的双眼,痛斥道:“你身为父母官,上愧于彼苍,下负于百姓,贡士失落,你怕获咎权贵不允我查;仕子肇事,你避于街巷不出;血案复兴,你为保本身不受都察院问责结党投诚七王,设局几乎害死十三殿下!而恰是本日,深宫当中另有义士毙于刀下九死不悔,你却在这计算一个他杀的老妪会不会污了你的明净?你另有明净在么?实在靦颜人间,行若狗彘!”
桌案上放着一双鞋垫,是阿婆比着她靴子的大小为她做的。
苏晋驰驱数日,终究能一洗风尘。
他似在闭目养神,听到牢门的动静,蓦地展开眼,看到苏晋,愣了愣道:“是你。”然后他沉默一下,往苏晋身后看了一眼,轻声问:“只要你一小我么?”
苏晋不知当说甚么好。
两名刑部的差役走出去,为他带上脚铐,站在牢门口低声道:“少詹事,请吧。”
获得宫门处,身后俄然有人唤了一声:“知事大人。”
哪怕那年被吏部构陷,也仅凭了求生的意志,一步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她顿了一顿,轻声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注2)”
言罢,再也不转头,大步流星地往午门外走去。
“没想到厥后,阿婆直至傍晚都没返来,我和皋言这才着人去找,却在淮水边找到她的尸身,捞上来时,人已泡涨了。”刘义褚接着道,转头盯着孙印德,终究停止不住怒意道:“我与皋言本已为阿婆置好棺材,姓孙的竟不让我们把阿婆抬返来,强命着衙差在城外找了个处所仓促扔了,把我与皋言绑了返来!”
晏子言神采淡淡地接过来,一笑道:“多谢。”然后无不遗憾道:“可惜前日受刑,不知如何舌头坏了,已尝不出味道了。酒色虽好,却品不出是甚么酒。”
是日暮傍晚的天,有风吹过,夹道两旁荒草蔓蔓。
说着,进得牢房,将手里的酒坛放下,借着上路饭余下的酒盏,为晏子言斟了一杯。
苏晋嘲笑一声道:“你能够上奏朝廷,把我定罪又如何,大不了是委曲之人的名录上再添一笔,我倒是想问问孙大人,到底有何脸面奉告阿婆,许元喆是因舞弊而死,是该死的?”
苏晋看他一眼,淡淡道:“不必,要惩办你,不假别人之手。”说着,她独自绕开孙印德,往衙门外走去。
退思堂中,刘义褚与孙印德仍吵得不成开交,苏晋站在堂门,轻声唤了一句:“皋言。”
晏子言走到门口,俄然回过身,看向长道无尽的深暗处,举起酒杯,大声道:“斗了一辈子,这一役,但是我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