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太难，平生荒唐，要这三魂七魄又做甚么，灵魂散也就……散了吧。
她纵是一身红衣而来，他却再也看不见了啊。
半夜惊醒，明兰若揉了揉眉心，欲言又止，似还陷在阿谁诡异又凄美的梦境：“不……不是恶梦，我只是梦见了月娘和小娘舅……”
月娘怔然，本来脸上的血泪也化作清泪两行，惨白染血的面庞也染上胭脂红，手上的桎梏都已经消逝。
下一刻，一只大手却干脆地伸过来一掌控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本身面前。
远远几团暗淡高大的黑影闲逛，难分男女的声音轻叹一声：“到底让他等着了……情之所至，难分痴愚。”
她伸脱手，颤抖地想要去抚他的脸。
“还是红色的衣裳，他最喜好我穿红衣了……这是嫁衣……”她喃喃自语，俄然迷离地笑了，笑得浑身颤抖。
面前的幽幽碧落冥河翻滚中，似有白骨翻滚，恶灵在船下号哭与她凄厉的笑交叉，诡异又狰狞。
他的声音已经从老翁化作当初的少年意气，却也带着庞大与沧桑：“我在这冥河处日日做渡翁，渡了千千万万的人，才比及你。”
阿云在那边么，在的话，她盼着去。
不管是她欠人的，还是人欠了她的，此生缘尽，也就如许罢……
她不配……她早就不配了，他还是二十年前那样洁净的少年，可她却早已周身浑浊沧桑。
缠绕在黑影身上的黑袍与雾气仿佛被冥河上的幽风吹散，暴露一张俊朗洁净又棱角清楚的容颜与一身战甲来。
月娘茫然地听着耳边恍忽如鬼灵哭嚎的声音。
明显是身有功劳的少年将军，此去鬼域循环，也该是修得一身福报，却在这冥河边日日撑船，盘桓不肯去……
她悄悄地捂住颈间，怠倦地哂笑一声：“渡船阿翁，我原就是以身保护百姓的赤血甲士，以杀止战，即使红衣暴毙，心有痛恨，却又如何会为祸人间？”
是了，她必然是在草原上与观云并肩作战，早已死在仇敌刀下，死了好久、好久的……
唯有她平白多活了二十多年。
好久，她俄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嘶哑衰老的声音：“阿姐，你还是如许倔强干脆啊。”
少年将军低头，目光深沉炽烈地看着她：“文见观音书天下，武见明月照人间，月娘阿姐，好久不见。”
“我萧家儿郎从不纳妾，我萧观云若能娶阿姐为妻，必平生一世共白头！”
床帐散开……夜晚幽冷的风似都在感喟。
衣服上都是血，颈间有伤……
她冷酷地一字一顿：“纵是天道，如果非不分，吵嘴倒置，也不配审判我！”
“唔……”床笫间，素衣女子猛地坐起来，清美的面庞上都有些恍忽。
他却骑在顿时转头含笑——
阿云若早已去往下一个循环，那她就本身走完十八层天国，受尽统统的惩，那是她应得的。
撑船的高大黑影用衰老的声音怒斥：“那不是嫁衣，那是你的血染脏了白衣……为了别的男人杀夫灭子，有违天道人伦。”
她……杀夫灭子？
但是目光突然触及她手腕上的桎梏——那是罪人的标记。
月娘颤着指尖，伸手握住他递来的手，含泪一笑：“我情愿……”
小小的船在冥河上闲逛，河下骷髅间开出千千万万朵殷红的此岸花，岸边也尽是此岸花，仿似十里红妆。
她在这浑沌的六合鬼域之间，已经分不清是本身的濒死的幻觉还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