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追踪尾随的目标,现在就现身在他面前,冯志远惊诧地看到:那人跨出了顶楼的扶手雕栏,颤巍巍站在顶楼露台边沿,只要稍稍松开挽着雕栏的手,人就会从顶楼掉下去,从三十七层的高度,坠楼!
“主任您考虑殷勤,常日就挺照顾犯人的吧?”硬塞过来的东西,推不掉,梁剑拎着盒装快餐,鼻端闻到饭菜的香味,用手一摸饭盒,还热乎乎的,这位姜主任可算是用心良苦。
“陈星――!”
跟着脚步声的靠近,梁剑心头就像堵上了一块大石头,堵得胸口发闷,有点透不过气,搭在桌子上的双手垂垂合拢,攥紧了拳头,他强自哑忍着胸口不舒畅的感受。
想跑?公然心虚!
开门声,盘跚的脚步声。
“可惜呀,好人却没有好报,梁警官这么一个大好人,英年早逝……”葛史炜只顾着感慨万千,没看到梁剑的神采猝然变了。
“我还传闻前段光阴,他跳楼他杀了?”葛史炜警戒地看了看这个房间,除了他和儿子两小我,并无旁人,他却显得格外严峻,谨慎翼翼抬高声音,说:“我就想奉告你,那位邓警官不是他杀的!”
抹掉眼泪,葛史炜冒死点头,持起筷子吃着儿子专门给他带的饭菜,吃来特别的香,吃着吃着又掉了泪,“这么多年了,我终究看到儿子了,我儿子长得可精力了,老帅老帅的!不像我……”
梁剑坐在那边,没有昂首去看,他晓得“122号”这位犯人走进了会晤室,既熟谙又陌生的名字前,加上这“122号”,让他听来极不舒畅。
“甚么事?”梁剑仍背对着父亲,但是葛史炜接下来讲的那句话,却令贰心头一震,猛地旋身,吃惊非常地看向了父亲,“你、你方才说甚么?”
监狱方面安排的不是断绝会晤,而是直接会晤,这让梁剑的表情更加沉重。
“122号,葛史炜,出来吧。”
“你、你还在怨我恨我?”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葛史炜缓缓低下头,“当初,是我的错,害了你们娘儿俩……”
趴在那边,听着沉寂楼梯间回荡的那阵脚步声,冯志远还能听到对方是奔着大厦楼顶花圃去的。
“如何没信号了?”手机打不通,冯志远感觉奇特,却没有多想,收起手机,在层层楼梯间猛追。
葛健,这是生父给他起的名字,几近忘记的名字,再次听到,勾起六岁前恍惚而又痛苦的影象,梁剑缓缓昂首,看到踉跄冲过来的男人,穿戴监狱里的囚服,腿脚仿佛不大矫捷,站在他面前,还用手扶着桌子支撑身材,佝偻的身形,微微浮肿,五十来岁的人,头发全白了,面庞衰老,皮肤蜡黄,看起来就像是风烛残年。
梁剑不吭声,内心却有一丝难言的苦涩。
身负性命官司,数宗罪名叠加,哪怕主动投案自首,追缴赃款,哪怕赌桌上出翻戏的农户也有错误,仍被判了死缓,后减为无期,妻离子散,在监狱里煎熬度日,已整整二十二年。
爬到三十五楼时,浑身高低再也使不出一丝力量,冯志远累得像条狗似的趴在楼梯上,嗟叹:“不、不可了……爬、爬不动了……”
一追一逃,眼看将近追不上时,前面跑的人总会放缓一下脚步,像是在决计等他。感受将近追上时,那人则又加快脚步,总与他保持着那段不远不近的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