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烟岚城外,十里长亭霏霏细雨。雨丝飘洒在离人脸颊之上又缓缓滑落,看着倒像是离别的泪水。此情此景,此时现在,无人撑伞。
他北上,她南下。本来当真如她所言,他们要山长水阔两两相忘。
一言甫毕,这敢爱敢恨的外族女子已再次回身,决然登上马车拜别。
云承很恭敬地接过帕子,边擦汗边笑回:“实在我没受甚么苦,也并不感觉难受,是叔叔配的药好,只是摸着我身上有些烫罢了。”
“这不是诡计狡计,”出岫打断他,“这是自保之法。莫非要瞧着承儿步侯爷的后尘?”
以“情”开端,因“情”痴狂,为“情”存亡,终究也在“情”中落下帷幕……
云承一分开,沈予便蹙眉道:“这么早就教孩子这些诡计狡计,会不会……”
沈予见出岫面上尽是体贴之色,心中亦是有些动容,这才苦笑一声:“来不及了,出岫。你可晓得,我宅子外头都是慕王的人马,眼下想要出城是不成能的。”
翌日。
他幽幽一叹:“还真让你说中了,慕王已对我起了心机,想要将我悠长截留在此。”
“也不算白背,他们的确是想害人,只不过没能到手。”沈予顺势安抚:“你这分寸拿捏得极好,罪不及后代。”
沈予痴痴看着这张倾国容颜,只觉她连感喟蹙眉都如此都雅,不由脱口道:“晗初,有你为我担忧,我就算死也值了。”
这一次,出岫没有再辩驳,她天然明白沈予说得对,也不想再在此事上与他多费唇舌,便转移话题道:“说来此次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请了那江湖方士,又替我漫衍这传言,只怕我一小我也成不了事。”
云承一愣,赶紧点头:“岂会?母亲对父侯情深意重,儿子只感觉敬佩。”
“是啊,要多谢你沈叔叔。”出岫看着沈予和云承,不免又想起云辞,不由低眉叹道:“不管如何,这一次侯爷的仇是完整报了。承儿,你会感觉我狠心吗?”
“安然?在离信侯府那里来得安然可言?”出岫反道:“没了本身人暗害,另有那么多不循分的族人,更何况南北虎视眈眈,焉知哪一日就将心机动到承儿头上了。”
濛濛细雨伴跟着马车的辘辘哒哒,奏出了一曲悲欢聚散。而这段持续了二十余年的恩仇是非、存亡拜别,至此终究全数结束。
“不过这一次辛苦承儿了,白白受了几天高热之苦。”出岫拿着帕子递了畴昔,表示云承擦汗。
云承非常慎重地点头:“儿子明白。母亲这是为了我好。”
半晌以后,一个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的少年已急仓促进门,面有忧色地禀道:“小侯爷,方才京州来信说,老侯爷忽染沉痾,现在已是……病危了!”
沈予正如此想着,但见竹影俄然出去一声禀报:“夫人,小侯爷身边儿的清意来了,说是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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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卿的名字不在云氏族谱之上?云羡微讶,可转念一想也是理所该当。既然如此,那是否意味着,她一向是自在之身?
云承道了声“是”,又向沈予施礼,才跟着浅韵退了出去。
“鸾卿!”云羡忽而在她身后出口,这也是他头一次不唤她“四姨娘”。鸾卿怔住脚步回身看他,相互只隔着几步之遥,但谁都没有再跨出一步。
毕竟,她曾是他的庶母,比他整整大了七岁。而他也不能肯定,今后两人日日相对,他是否还能健忘母亲闻娴的所作所为,是否还能摆脱对父侯云黎、对大哥云辞的毕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