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榻前痛哭不止的姜允,那样斑斓和顺,那样仁慈荏弱。
想必是她亲生母亲,传闻里也是死于赵氏手中,惨痛非常。
“不是,来自两淮,鱼米之乡。”
当年,她何曾是个会穿墨色的女子,生性良善暖和的她,最爱月白日水碧的清丽婉约。
娘亲?摄政王不由得想起那歇斯底里的赵氏,这段光阴,林言轩回京,很多同僚应酬,上峰赐宴。自有人赠他一妾,不到三天,便有风声传出,被赵氏活活打死了。
恰逢花房送来数十盆奇花异草,皆是花中名品,姹紫嫣红。摆在长廊下一溜地应景,具是“紫藤云”“兰玉轮”等以及可谓花王的两株姚黄,洋洋洒洒,繁花似锦,好似一匹放开的七彩织锦。任谁瞧了,都道光彩照人。
姜允痛苦地阖上眼睑,她本日一袭墨暗中纹长裙,只裙摆内衬绣稀有十朵描金刺绣的曼陀罗花,于重重黑暗里次第开放的明丽阴暗,行走间泛着清浅的百合香气。
怎敌世道无情,民气诡谲。
王妃未提及林氏出宗一事,只道:“诗书传家,世代书宦。王爷与我提及过,她生母来自月氏,医术精美。她尚不及非常之一。”
多么刺耳的姜mm。
蔡嬷嬷笑容满面地送了送姜允,摄政王渐渐品着一块山药糕,心念一起,道:“听母妃提及过,你颇通医术,未曾想,倒是比府内的医官另有本领。”
摄政王对一个侧妃的生母不至于猎奇到刨根究底的境地,便也不再多问。只王妃衰弱,王爷怎好拜别。林七许已捞了个侧妃,今儿非常满足常乐。干脆风雅得体地退了出去,由着一旁打扮安妥的燕笑来奉侍。
王妃望向纱窗外的娇花,又屏退无关人等,终问出了内心话:“姜mm,你内心是如何想的。摆布你那未婚夫已不在人间,你也曾说他盼你过得好,莫要孤苦无依。王爷嘴上不说,多少有些顾虑你们母子三人。”
心神刹时震惊。
姜允如有所思,眸色渐渐加深:“她既是女儿家,莫非家中世代行医,不然缘何如许好的医术?”
姜允,若你还念着我养你辛苦十年,教你读书明理,护你安然无虞。便记着,若此生嫁予别人,也要风风景光,三媒六聘,莫要沦落为妾,平生做小伏低,悲苦凄徨。
可不想,运气一向肆意翻弄着她本就不幸的人生。
思路有些飘飘的虚,竟抓不住由头。姜允被撩起极深的过往,只吹着清透的茶面,道:“她是都城人氏?”
幸亏姜允最听他话,他仰起家躯,伤口崩裂,忍着钻心的疼,对她一字一句道。
姜允见王妃发楞不已,忙敛了神情,淡淡道:“你放心,我偶然进府。不肯意做妾,天然也不会想做与无数妾分享男人的妻。”
林七许眼睑微垂,道:“她曾是好人家的女儿,可惜世事多变,展转反侧地流落于京都,被人牙子卖进府中。”
林七许陪坐于侧,轻摇着一把水墨画儿的团扇,悄悄一笑:“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多是娘亲传予我的。”
那医官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真是上不得台面。若非王太医保举,于妇产一科最是特长,摄政王早轰了他出去。
“喔?”姜允死力回想着。
王妃凝睇着她那样和顺又怀恋不已的神情,恍若大家间再无他顾,不得已撤销了动机,这模样心有他属的女人进府,不啻于一顶活生生的绿帽子压在王府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