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隆冬已尽,离城越远,乡野的风景也越加丰富起来。连缀阡陌上头东一丛、西一丛黄澄澄的稻谷待收,析凤之风卷着谷香味劈面而来,高石然终究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我真恋慕你。」
端木蓉割破衣服以后,将匕首吭当一声掷落在地,左臂略抬,便往人墙走,「想碰的人,就上来碰碰看啊!不想碰的人,就给女人我让开!」儒家后辈自进门便先学「男女授受不亲」,别说见了女人家一条赤裸在外的手臂,平时在外如果多瞧了一眼衣冠整齐的女子,轻则挨上几十戒条,重则革去学籍逐出师门。此时见端木蓉露了这一手,立时就有后辈松开双臂遮眼,至于那些脑筋比较矫捷一点儿的人,却又有谁敢与端木师尊的女儿有涓滴肌肤之亲?真是个粉臂所到之处,白袍后辈们纷繁退散,再加上端木蓉东闯西退的,过不了多久人墙自破,再也挡她不得。
沉默很久,端木蓉莲步轻移,踏上花厅,屈膝作礼道:「爹,女儿来跟您拜别了。」端木敬德那张老脸还是冷峻非常,看不出与平常有甚么分歧,见了端木蓉既不点头也不点头,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没有你这类女儿。」
端木敬德沉默很久,那一刹时,荆天明俄然感觉在大堂上居中而坐的不是赫鲜明的儒家掌教,只是一个颤巍巍的白叟。
「既如此,」高石然问:「可否请荆兄弟为鄙人带路?我心中有些事放不下,想畴昔瞧瞧。」荆天明撇过甚去微询盖聂定见,只见盖聂无声的点头作意,荆天明便一起领了高石然往桂陵城外十里屯、黄家屯方向而去。荆天明、高石然方才在官廨,亲眼目睹了端木父女两人虽则生离实是死别的过程,心中各自有事压着。一起行去,倒是沉默多扳话少。
「这嘛……」荆天明游移了一下,还是没答话。「你不消担忧。想说甚么就说甚么。我包管,明天这些话毫不会让你我以外的任何人晓得。」高石然仿佛晓得荆天明的顾虑,如此说道。
「这些人都是来兵戈的,十个内里倒要死九个半。」如果不熟谙端木蓉的人,不免会感觉这女子提及话来有些冷血,「剩下那半个此次不死,下次还是会去送命,教会了他焉能将我的医术传播到后代?」端木蓉伸手拍了拍驴背上颠来颠去的承担,说道:「我的《素问》一千年、不!乃至是两千年以后,都会有人读的。」
「是吗?你如许想?」高石然问道。
在桂陵城官廨当中,以端木敬德为首的一群人,正在商讨对抗秦军之策。赵楠阳忧心忡忡的说道:「传闻此次攻齐之战,除鬼谷四魈外,秦王请出老将王贲再度上阵,王贲此人极不好相与的啊,看来嬴政此次是势在必得。」辛屈节接过话来,道:「话虽如此,现在也只好斗上一斗。」
但刘毕尚未出门去叫杨宽文,厅内已听得屋外人声吵嚷。儒家熏陶后辈向来讲究修身养性,是以豪杰大会当日数百名儒家弟子集结一处,尚且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现在官廨里外皆无外人,却传来阵阵鼓噪之音,想必是出了甚么事。
「师父……师父……我,」杨宽文本想辩白,但见老爷子双手气得微微颤抖,从速跪下说道:「是弟子错了。任凭师父惩罚。」
「是在桂陵!」项羽以拳击手惊叫出声,「便是在这儿!桂陵城!」「是啊。」高石然又叹了口气,「这你们就明白了吧。白芊红此次说是为秦国效力,实则是为前人雪耻而来。她会以甚么手腕相抗?令人堪虑啊。」世人听高石然说完皆是面面相觑,连路枕浪都为之动容。世人想起那日豪杰大会,秋客柳带媚不过替白芊红转告一句话,路枕浪便不得不放柳带媚安然拜别,都感觉虽还未曾见过白芊红本人,却都感到步步皆在她的计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