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顾不上找鞋,两三步冲过那道光河,墙下的暗影里甚么都没有,就像是统统都只是幻觉。她不甘心,去推墙,敲敲打打想要找出暗门来,但是忙了半天却一点一点儿收成也没有。
薛婵摇了点头:“不消,我没事。”
她就躺在那方天下的中心,显得非常纤细。广大的床铺,如同波浪般起伏的锦被,将她层层叠叠地环抱拥围,就像是蛮荒的海水,随时会将她吞噬普通。
锁心看着她,暴露怜悯的神采,放好蜡烛在床沿上坐下:“怕不怕?要不奴婢陪着你?”
她的声音带着欢愉过后的沙哑:“你今后不消来了。”
他转头朝她看去。
他情不自禁又上前一步。
她的身材在暗夜里就像一尊白玉雕像,剔透沁凉。
薛婵躺在床上很久,唇边垂垂扯出一个清冷的浅笑:“不放弃,那就不放弃吧。”
本已经分开床榻,闻声薛婵如许问,不由顿住了行动。十一次。这是他第十一次在夜里潜入这里,第十一次为她拉上锦被后筹办拜别。
薛婵撑着身材坐起来,不甘心就如许放他走:“你……去哪儿了?”
但是他却握住她的手说:“阿寤,你要固执。”
是月光吧,落在她的眼中,微微明灭着光芒。刚才那绝望暗中不见底的宇宙一刹时就变成了天涯闪动灿烂的银河。
床榻宽广,三进的款式。内里仿佛是一个小乾坤,带着妆台盥盆,垂侧重堆叠叠的帘幛,将那一方隐蔽的六合映得益发迷离如同幻景。
他说:“我还会返来的,你要等我。”
那是一只枯燥清爽的手,沉着,疏离,像个旁观者一样。仿佛她现在的激越欢愉十足与他无关。
她点头,眼泪不争气地飞溅了出来,落在两人的手背上,滚烫得他紧紧拥住她。
内里说话的声音蓦地消逝。过了半晌,玉钟排闼出去,仓促来到薛婵的身边,低声道:“娘娘,传闻陛下要杖毙凤仪阁的小何。”
锁心惊奇地抬眼朝薛婵看去:“娘娘?”
他有些惊诧。
一室月光,如同最斑斓的表情。
他的行动只是顿了顿,便持续分开床榻向外走去。
垂在床顶的璎珞俄然微微闲逛,相互碰撞收回短促轻微的叮当声。
他曾经奉侍过好几位嫔妃,却从没有人这么刻薄地戳穿过他的来意。而她,在他的印象中,向来都不是刻薄的人。
“是我。做了个恶梦。”
他再次愣住脚步,隐身在墙边的暗影中,听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她几近将脸埋进被子里,闭着眼一向听到锁心出去关门的声音,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除了第一次她问过他是谁以外,而后每一次都只闻声她喘气的声音,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开口问。
她忍不住向他伸脱手去,恍忽感觉用手就能把遮挡在他面上的那层纱扯掉。
然后她闻声了嘶哑的声音,仿佛是在耳边响起:“别放弃。”
是的,从第一次他往她口中塞入海棠干的时候,她就晓得他是来摆布她的。非论是出于谁的意旨,这中间有多少不成为外人道的用心,落到她这里,不过是让她终究受人摆布。
话音未落,房门已经被推开。
“你要走了?”
他却警悟了她的企图,缓慢向后躲闪,重新藏匿在暗中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