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吃惊,健忘了唤他。倒是他闻声动静,回眼瞥见是她,刹时规复了气哼哼的模样,只当视而不见,又自斟了一杯酒,细细品着。
“哦,不想让你的心上报酬难,就要伤我的心是不是?”何当更愤恚了,“有了相好忘了娘,比白露那白痴还狠心!”
长夜闲坐,必是人生大孤单,她的大师父究竟是为何事伤怀?
这个纤细的行动,却让卿羽面前一亮,大师父既主动招手唤她,看来是成心要与她和解了。
她定定的望着他踏实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像个得志的荡子。他的乌发被风高低垂起,像是一堆狼籍的琴弦,在黑夜里奏出七零八碎的音符。
何当眼皮抬也不抬,拿起酒壶下了床便往外走。
卿羽难堪不已,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瓷瓶来,还是赔着笑容,道:“上回大师父您说不喜好拿火油点灯,气味不好闻不说,还伤皮肤。我特地采了些植草,配着一些花瓣,熬制成了这花草油,专门拿过来给您用。”
她笑靥如花,是这十多年来无数个日子里洁白得空的笑容,他不由心头一软,也扯了一丝笑意,一手覆上她的发顶,悄悄道:“当年把你领到祁嵇山上时,你才七岁,面黄肌瘦的,像根干柴,白露只比你年长一岁,可瞧着比你精力多了。这一晃,十一年都畴昔了……”
卿羽一愣,大师父想要说甚么?他是在提示本身吗?
她几步跑畴昔,偎在他身边,甜甜喊了声:“大师父!”
她的这句问话,倒让何当有了一丝怔忪,许是醉意使然,勾起一缕长远的回想,唇角弯起了都雅的弧度,腔调也变得和顺安好起来:“她很敬爱,有些傻里傻气,眼睛永久都是那么清澈敞亮,仿佛尘凡间再肮脏的东西都沾不了她的身……有一回她穿了件绿色的裙衫,清脆灵动的像个欢愉的小仙子……”
正冷静想着,何当倒是瞥眼瞥见了她,遥遥朝她招了招手。
卿羽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挪到他面前,悄悄喊了一声:“大师父。”他哼了一声,别过身去。
他的眼中似笼了一层雾气,渐渐消逝在白月光里,好久才听到他低浅的碎语:“在一起?能在一起吗?不,不能够了,太晚了……”
这花草油清澈芳香,燃起来比火油亮堂多了,还披收回阵阵芳香,闻起来沁民气脾,果然是好东西。
大师父风骚俶傥,在外惹了很多风骚债,白露没少悄悄奉告她关于大师父的各种风骚八卦,但是,再萧洒随性的人,也会遭受爱恨情事,在内心也会有一个特别的人吧,是独一份的那种等待和庇护。
闻言,卿羽抿唇而笑,劝他道:“师兄和师父都是我最器重的人,大师父这么说,莫不是要连师兄的醋也吃?何况那姜玉用了你给的药膏,可也遭了很多罪,如此也算给了她一个经验,猜想今后她也再不敢这么肆无顾忌了。”
记得绿罗裙,到处怜芳草。本来她那看似统统都不放在心上的大师父,在爱情里也是个爱而不得的不幸人。
她一回身,恰看到大师父正抬头躺在不远处的稻草堆里,头顶上是明晃晃的玉轮,他一袭白衣胜雪,散了乌发,擎着酒壶邀月对饮。
何当哼道:“油腔滑调!我可没期望过你能如何贡献我,你呀,能多长个心眼,我就谢天谢地了,如此也不消劳我厚着脸皮去替你出头,到头来倒让我落一身不是,想我一世英名,如何收了你这么个笨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