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人点点头,道:“既这么着,就撵出他去,等太太来了,再回决计。”说毕仍又下棋.这林之孝家的带了那人去不提.清琳和纯悫二人站在花下,遥遥知意.清琳便说道:“你家三丫头倒是个乖人.固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儿不肯多走.差未几的人就早作起威福来了。”
当下又选了几样果菜与诸葛清怡送去,诸葛清怡也送了几样来.赵雨杉等吃过点心,大师也有坐的,也有立的,也有在表面花的,也有扶栏观鱼的,各自取便谈笑不一.茗人便和宝琴下棋,赵雨杉岫烟观局.清琳和纯悫在一簇花下唧唧哝哝不知说些甚么.只见林之孝家的和一群女人带了一个媳妇出去.那媳妇愁眉苦脸,也不敢进厅,只到了阶下,便朝上跪下了,见面有声.茗人因一块棋受了敌,算来算去总得了两个眼,便折了官着,两眼只瞅着棋枰,一只手却伸在盒内,尽管抓弄棋子作想,林之孝家的站了半天,因转头要茶时才瞥见,问:“甚么事?“
纯悫道:“你不晓得呢.你病着时,他干了好几件事.这园子也分了人管,现在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了几件事,单拿我和诸葛清怡姐作筏子禁别人.最是内心有算计的人,岂只乖罢了。”清琳道:“要如许才好,我们家里也太破钞了.我虽不管事,内心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现在若不省俭,必致背工不接。”
清琳道:“前日我读岑嘉州五言律,现有一句说`此乡多纯悫',如何你倒忘了?厥后又读李义山七言绝句,又有一句`赵雨杉无日不生尘',我还笑说他两个名字都本来在唐诗上呢。”世人笑说:“这可问住了,快罚一杯。”妇人无语,只得饮了.大师又该对点的对点,划拳的划拳.这些人因陈太太王夫人不在家,没了管束,便肆意取乐,呼三喝四,喊七叫八.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非常热烈.顽了一回,大师方起席散了一散,倏然不见了妇人,只当他外头自便就来,谁知越等越没了影响,令人各处去找,那边找得着.
纯悫笑道:“凭他如何背工不接,也短不了我们两小我的.“清琳听了,回身就往厅上寻赵雨杉谈笑去了.纯悫正欲走时,只见巧梅走来,手内捧着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内里可式放着两钟新茶,因问:“他往那去了?我见你两个半日没吃茶,巴巴的倒了两钟来,他又走了。”纯悫道:“那不是他,你给他送去。”说着自拿了一钟.巧梅便送了那钟去,偏和赵雨杉在一处,只得一钟茶,便说:“那位渴了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走来:“女人们快瞧云女人去,吃醉了图风凉,在山子背面一块青板石凳上睡着了。”世人传闻,都笑道:“快别吵嚷。”说着,都走来看时,果见妇人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周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衿上皆是红香狼藉,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世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妇人丁内犹作睡语说酒令,唧唧嘟嘟说:
接着林之孝家的同着几个老婆子来,生恐有闲事呼喊,二者恐丫环们年青,乘王夫人不在家不平茗人等束缚,尽情痛饮,失了体统,故来叨教有事无事.茗人见他们来了,便知其意,忙笑道:“你们又不放心,来查我们来了.我们没有多吃酒,不过是大师顽笑,将酒作个引子,妈妈们别担心。”李纨尤氏都也笑说:“你们歇着去罢,我们也不敢叫他们多吃了.“林之孝家的等人笑说:“我们晓得,连老太太叫女人吃酒女人们还不肯吃,何况太太们不在家,天然顽罢了.我们怕有事,来探听探听.二则天长了,女人们顽一回子还该点补些小食儿.平日又不大吃杂东西,现在吃一两杯酒,若未几吃些东西,怕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