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节烈等两个常常来要银子,他又怕祖父晓得。恰是相思尚且难禁,况又添了债务,白天工课又紧;他二十来岁的人,尚未结婚,想着诸葛清怡不得到手,自不免有些“指头儿告了消乏”;更兼两回冻恼驰驱:是以三五下里夹攻,不觉就得了一病:心内发收缩,口内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平常倦,下溺遗精,嗽痰带血,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因而不能支撑,一头躺倒,合上眼还只梦魂倒置,满口胡话,惊怖非常。各式请医疗治,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
上官太野此时身不由己,只得蹲在那台阶下。正要策画,只听头顶上一声响,哗喇喇一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可巧浇了他一身一头。上官太野掌不住“嗳哟”一声,忙又掩开口,不敢张扬,满头满脸皆是尿屎,浑身冰冷打战。只见陈蔷跑来叫:“快走,快走!”上官太野方得了命,三步两步从后门跑到家中,天已半夜,只得叫开了门。家人见他这般风景,问:“是如何了?”少不得扯谎说:“入夜了,失脚掉在厕所里了。”一面即到本身房中换衣洗濯。心下方想到诸葛清怡玩他,是以发一回狠。再想想诸葛清怡的模样儿斑斓,又恨不得一时搂在怀里。胡思乱想,一夜也未曾合眼。自此虽想诸葛清怡,只不敢往荣府去了。
话说诸葛清怡儿自陈琏送诸葛清琳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同平儿谈笑一回,就胡乱睡了。这日夜间战役儿灯下拥炉,早命浓熏绣被,二人睡下,屈指计算路程该到那边。不知不觉已交三鼓,平儿已睡熟了。诸葛清怡方觉睡眼微蒙,恍忽只见秦氏从外走出去,含笑说道:“婶娘好睡!我本日归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平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娘,故来别你一别。另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奉告婶娘,别人一定顶用。”
谁知这年冬底,诸葛追云因为身染重疾,写书来特接诸葛清琳归去。陈母听了,未免又加忧愁,只得忙忙的办理诸葛清琳起家。宝玉大不安闲,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劝止。因而陈母定要陈琏送他去,仍叫带返来。一应土仪盘费,不消絮说,天然要妥贴的。作速择了日期,陈琏同着诸葛清琳告别了世人,带领主子,登舟往扬州去了。
那上官太野此时要命心急,无药不吃,只是白费钱不见效。俄然这日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口称专治冤孽之症。上官太野恰幸亏内闻声了,直着声叫唤,说:“快去请进那位菩萨来拯救!”一面在枕头上叩首。世人只得带进那羽士来。上官太野一把拉住,连叫“菩萨救我!”那羽士叹道:“你这病非药可医。我有个宝贝与你,你每天看时,此命可保矣。”说毕,从搭裢中取出个正面背面皆可照人的镜子来,――背上錾着“风月宝鉴”四字,――递与上官太野道:“这物出自太虚幻景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以是带他到世上来,单与那些聪明漂亮、风雅天孙等照看。千万不成照正面,只照后背,要紧,要紧!三今后我来收取,管叫你病好。”说毕,徉长而去。世人苦留不住。
当下代儒没法,只得摒挡丧事,各处去报。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寄灵铁槛寺后。一时陈家世人齐来吊问。荣府陈赦赠银二十两,陈政也是二十两,宁府陈珍亦有二十两,其馀族中人贫富不一,或一二两、三四两不等。外又有各同窗家平分资,也凑了二三十两。代儒家道固然淡薄,得此帮忙,倒也丰丰富富完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