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药[第2页/共10页]

“露台。”沈瑄淡然道，“很多年前山荆用过的。”

陈缘才跨登陆，就闻声阿谁撑船少年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这个……”少年从船舱里取出一个竹篓子，“我娘说，要好好感谢沈郎中和……和陈娘子。” 竹篓子湿漉漉的。少年怕陈缘嫌脏不肯要，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就那么捧在手里，脸都红了。 陈缘也有点严峻，忙接过篓子，笑道：“多谢你娘操心——如何如许客气呢。” 少年如释重负，一边嘴里嘀咕着大人教的客气话，一边就忙忙地开了船。秋风袅袅的洞庭湖上，留下一痕淡淡的水花。 陈缘低头，瞥见竹篓里亮晶晶的，本来是大半篓新奇活泼的湖虾。 碧纱窗外，竹影婆娑，三醉宫的仆人沈瑄正埋头临帖。陈缘不敢怠慢，字斟句酌，把本日出诊的景象细细汇报一遍。沈瑄却心不在焉似的，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加了一味血见愁？” 陈缘愣了愣，顿时明白了，是问阿谁呕血症的老吴。像这类卧床日久的病人，此药本不该用的，一旦凝成血块，可有性命之虞：“但是他吐血半日未止，再不消血见愁的话，我怕会出事……” 羊毫在纸上停了一会儿。“也只能如此。”沈瑄微微地点头。 这就算是必定了陈缘，她暗自舒了一口气。忽见书桌上云淡风轻地插了一枝花，倒是含苞的白芙蓉。 “小缘明天看了几个病人？”沈瑄昂首问道。 “三个。” “唔，五个。我们另有四个病人得瞧瞧——明天我去，你留在家里吧。” “嗯——”陈缘有些说不出话。 秋风起，白云生，微微的凉意渗入襟怀。明天，是白露节吧？ 陈缘眼中的娘舅沈瑄，始终是个冷酷的影子。看他在朗吟亭里小扣长铗，看他捧着诗卷在斑竹林里晃来晃去，看他对着碧水长天悠然入迷。娘舅是湖湘一带的名医，江湖上人称南沈北倪，南沈说的就是娘舅。五年前，母亲不远千里地把陈缘从桐庐送到君山的三醉宫来，满心但愿陈缘好好学学，把沈家的绝世医术传承下去。 娘舅没有家室，倒是收了一个义女小谢，自小跟陈缘要好。实在陈缘女孩儿家，那里喜好学医，只是拗不过娘亲的志愿，来就来了。有小谢做伴，也不怕日子难挨。谁想到进了三醉宫才发明小谢已经分开，在庐山跟着女侠徐澹影学艺。另一名师兄卓涣之也不常在君山上。 如许清冷的处所，陈缘只要把闷气吞到肚子里。 第一次见面时，沈瑄还在给病人写方剂。他只是侧过身，随便扫了陈缘一眼，再没有多的话。陈缘记得这个娘舅的，小时候抱过本身，很暖和的人。但是成了名医，就变得这么冷吗？当着母亲的面，陈缘不能说本身有多委曲。 娘舅划了好大一堆书给她，让她本身念完——一年以内。那一年，陈缘没有在四更天之前睡过觉。一头稠密如云的黑发，目睹下落去了好多。腊月里，小谢从庐山返来过年，孩子们济济一堂。陈缘瞥见小谢面若莲花，眼神里欢愉得像春季的燕子，一时百感交集。 ——想甚么呢，陈缘的手一抖，差点儿把半支莲写成七叶一枝花。娘舅很严格，不能见任何涂改。写了这么些年，竟然也利市到擒来，不假思考了。 只是明天，如许心猿意马。 窗外，三醉宫很大，空空荡荡。只要娘舅的衣衫上洗不去的一种药香，环绕在疏淡如水的阳光里。日子如此沉着，几近磨尽了人的心性。 陈缘伸脱手臂。菡萏香销，白芙蓉花又开了，一朵一朵，如天涯停云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