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又有一个女声道:“崔师侄,既已定下端方,你自当打下去,莫要胡说八道。”又低声道:“本门的脸子都被你丢光了。”这句固然声音决计变低,却也传到四周大家耳中。
小六嘴角一勾,“那荷花修成了花精,晓得吴姐要来采它,早早溜掉了。”
吴姐“扑哧”一笑,杏眸圆瞪,似恼非恼道:“小猴子,甚么人欠好学,偏生要学那油嘴滑舌的风骚鬼,”一面说,一面去拧他的耳朵。小六一声怪叫,“吴姐饶命。”身子倒是腾空一翻,堪堪在空中打了两个筋斗,从吴姐头上轻巧跃过,身子碰也没被她碰到,一落下,便从船头叮叮咚咚地跑向船尾,口中嚷道:“痛痛痛……”
吴姐滑头一笑,姿势曼妙地坐了下来,双桨压在脚边,用一口侬软的调子道:“就不,谁让你装痛。”小六昂首望向打斗的方向,忙哄道:“好吴姐,我送你碧水青莲还不成么?我们快去,晚了可就打完了。”
吴姐听得水声,侧眼看去,只见一艘大船开来。小六往那女子身上几下轻点,头也不抬道:“本来被人点了穴道。”
小舟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只听得打斗之声越来越近,吴姐转头睨了小刘一眼,“小六子,你的耳力越加的好啦。”本来其间并无兵器碰撞之声,只听得掌风阵阵,想来打斗之人只用拳脚互博,难怪小六刚才说了有人打斗,吴姐却也不信。
暮春四月,侬城表里细雨飘飞,轻风乍起,吹得花瓣飞溅,城内一片微雨花凋的凄清之色。
吴姐回过神来,自舟中站起,腰板一挺,右手插在腰间,美目圆瞪。小六叫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眼儿一转,作侧耳聆听状,“吴姐你听,有人打斗哩。”
“叨教恩公贵姓大名?”崔明珠走到舷边,转头问道。
吴姐那里信他,就要上前缉捕,忽地左面“噗通”一声,显是有人落水,小六眸子儿乱转,对劲道:“吴姐现在信了吧?”又催促道:“快划快划,我们畴昔看看热烈。”
只听一个粗哑的声音道:“三盘两胜,现下我们固然输了一盘,但是下一场定会赢返来。”
小六眸子儿一转,靠倒在吴姐身上,嘻嘻笑道:“女人莫关键臊,本公子漂亮萧洒,风骚俊朗,更可贵是生性和顺,美人想如何看就如何看?”侧头看向吴姐,奉迎道:“美人儿你说对不对?”
吴姐白他一眼,洁白柔嫩的手臂一挥,划动双桨,和着那小调唱起歌谣:“鱼戏莲叶东哟,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哟,鱼戏莲叶南,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小六腰杆一挺,弹了起来,正色道:“吴姐莫气,我这便帮你找去。”扯开了喉咙大嚷道:“荷花精哟,快快出来,这里有漂亮萧洒,风骚多情的六少哟……”上半身探出舷边,双手重巧地往四周的莲叶拨去。
湖中荷叶密密麻麻,吴姐好似对各处水道了如指掌,打斗声虽在耳边,小舟却也穿行了约莫半盏茶的时候才滑到近前。小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吴姐明显是位弄舟妙手,双桨在湖中悄悄拨弄,小舟一声不响地往前划去。
“啪”地一声,吴姐一掌拍在他的大腿上,“小六子,快些起来帮我找找,本年的荷花酒我就要用这朵初荷来泡,如果找不到,那荷花酒不做也罢。”
湖岸边柳枝一动,一条小舟缓缓滑向湖中,舟中响起一个清甜温软的声音:“小六,你快些上来,昨儿个我看到的那朵新荷,怕是本年这湖中盛开的第一朵哩。”说话之人手持双桨,驾着小舟渐渐向湖中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