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吴冷西愀然无语，成去非面上还是冷的：“凡他供词里说的，你一一查清，等这阵梅雨一过，有批辎首要运往西北，建康津关的漕运，是由王靖之卖力，你带着官牒去他那边，该如何做，你本身拿主张。”
吴冷西忙道：“大人言重。”
吴冷西撑开伞，踱至檐下，一股清冷气味直直扑上身来，教人复苏，他抬首看了看那幕天席地的雨帘：“夜路难行，至公子或许在等我们，走吧！”
成去非心底想的倒是另一事，目光投在幽幽烛光之上：“嘉闰年间，段文昌弹劾过大将军侵犯农田，弹劾过顾家人擅杀奴婢，别人微言轻，无人理睬，反倒是以招祸，转眼数十年畴昔，毕竟还是在权势面前露了怯，也曾心胸社稷，也曾为国为民，但是统统打散归零，子炽，我肉痛正在此点，十多年宦海浮沉，不过是消磨掉了他最后那点子读书人的操守。”
“师哥，是我的错。”既完整没了外人，吴冷西不觉间换了称呼。
慎重见状，忙离席屈膝，上前把飞下来的数张重新给安排好，才退回原位。
吴冷西往前倾了倾身子：“照律是该先关押着，可他说想回家看趟母亲，那位老夫人……”
帖子以顾夫人张氏名义下的，笔迹却不是顾子昭的，乃阿灰所写，欲于乞巧节当夜宴请公主移驾听曲赏舞。一页小楷非常流丽，言辞诚心，教人不能回绝。
“请郑大人与我同去。”
“不早不晚的，赶着这个档口死，”成去非一面擦拭手底，一面问，“你可查了？”
待吴冷西一走，赵器忙上前，把怀中一封帖子呈了畴昔：“这是本日顾府下的帖子。”
慎重舒展眉头，看动手底这沓供词，晓得短长牵涉大了，岂只是丢了粮这么简朴！
最恨莫过于诛心之论, 连慎重都要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拍案道：“你少在那东拉西扯！是廷尉署在审你！”
虽只来过一趟，借着半昏半明的灯光，福伯一眼就认出了吴冷西，晓得这是至公子的高朋，再搭眼今后一看，另有老熟人慎重，连连上前见了礼，忙遣小厮去里头通报了。
此言如同醍醐灌顶，吴冷西心头一紧，不由尽是自责：“是我忽视，只顾念那位老夫人也是有骨气的，是看她才网开一面……”
“吴大人方才有话明说, 段某也只能投桃报李了, 我只问大人一句，段某倘是敢说，吴大人敢不敢记，又敢不敢查呢？”
两人正说着，门口赵器叩了两声门，成去非回声道：“出去。”
成去非并无怪他的意义，只含蓄说：“于情，你没错，”顿了下，眼睛再度扫向那沓笔录，“你说说看，段文昌招的这些，是甚么意义？”
烛台忽噼里啪啦一阵响，吓人一跳，原是灯花结太长了，慎重无声起家，拿起一旁的小银剪刀剪了灯花，室内一下便又亮了几分。
“有劳了。”吴冷西接过手巾悄悄擦了脸，只听前头一阵踩着水洼的稀里哗啦声传来，那小厮跑得气喘：“至公子请二位到书房，请！”
“这……”慎重听言游移地看了看吴冷西，吴冷西只道：“我们在这多候半晌。”
他云淡风轻的口气，听得段文昌微微打了个寒噤，坊间一向有传言，说会稽有吏自创逼供三十六式，就是连娘胎里的事都能交代得一清二楚，段文昌只当是那里传的瞎话，冷不丁听吴冷西提及，方明白过来，传言失实，且就是面前人所为！看他细皮嫩肉的，生就一副女人似的皮郛，指不定下起手来远甚虺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