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首走到外室,亲身置茶,半抬着眼只能瞧见他身上青袍,双手持盏缓缓奉到他面前:“请至公子用茶。”
日头虽早已隐去,天气微暗,但地上暑气未消,仍往上翻滚扑人脸面,不过进了园子后,一起穿柳过桥,水面清荷入眼,身上便不觉那般炎热了。
这边月宫里,渐次上来歌伎,待近些,方看清是顾子昭那十六名胡姬,分位两列,皆身披璎珞,头戴佛冠,赤脚露脐,胸前那一抹雪痕远甚汉人女子,再加上幽蓝双眸,间或一勾,蝶普通魑魅的舞姿,自是众后辈热切眼神中捕获的美人。
虽说时俗对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看重,但成去非清楚那些后辈在宴席上荒唐起来是多么景象,殿下既不在场,他断不能让她干清干净一个女孩子亲睹不堪。
比及初七这日,顾府按例来催请,不等那烦琐的三请,成去非同去之两人换了常服,脚着更加简便的步云履,也不乘车,直接步行往顾府去。
殿下对初七赴宴一事格外冷酷, 见她如老衲入定般阖目诵经,成去非用心静候很久,才看她略无神采道:“克日为恶气所欺,遂致采薪之忧, 恐不能陪你前去。”
而他,本是习于冷之人,多这几眼相看,约莫也就足矣,一时寻不出端庄话要说,抬脚去了。
恰是顾子昭,世人便笑道:“十六天魔,原魔王是子昭。”
目睹这第二个美人要是以丧命,虞归尘皱眉道:“去之,子昭是因醉酒加上行散,神态恍忽,你也恍忽了么?”
不想去之却朝顾曙问道:“阿灰哥哥,听闻贵府有烤乳猪非常甘旨,是用人乳豢养而成,为何迟迟不上,是舍不得么?”
器物越简,气味越纯,说的便是这个事理。
顾曙微浅笑道:“嫦娥虽居仙宫,却难避苦楚孤单,不及你我皆在凡世,可朝欢暮乐。”
去之随即一笑,指着面前天宫道:“这般安插,只怕嫦娥也要下凡而来,长住顾府了。”
一侧成去非顾曙虞归尘三人并未服散,只悄悄看着两人对峙。
这边去之虽是第一回见此情状,却亦觉平平,声色之趣,他实麻痹。再看看兄长,亦是冷僻模样,一舞既终,只见又换了一众娇媚的女孩子过来斟酒。
目遇皆成色,这声音含了花蜜普通,成去非接过来,只悄悄划着茶盖:“我来是奉告你,不能带你去顾府了。”
“如何不见顾大人和夫人?”
“至公子,请!”顾曙边说边把他二人往里头引,略略朝后闪了一眼,方接着道:“至公子既说殿下没法光临舍间,子昭便又多请了些后辈,如许也好,大师更安闲些。”
琬宁还是乖顺地应了一声,他发觉她除了脸红爱哭,尤喜低首,在他家中长了几岁,一向都是娇怯身材,连弱柳扶风都不如,之前不感觉有多少不平常之处,现在再看,竟好似海棠明烛,非常动听。
那美人终被架走,顾子昭拍了鼓掌,又一美人缓缓而至,仍毕恭毕敬执酒跪在了去之面前。
一具具新鲜妖娆的身材,不必服散,已是秀色可餐。世人兀自凝神谛视着那几近要拗断的蛮腰,和那一双双飞天之姿的无瑕软足,却见天宫深处,忽走出一人,水银般的月光泄了浑身,来人并未束发,只任由黑发闪动着森森的光,手持羯鼓,赤足而来,亲身为胡姬们打着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