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又是一阵沉默。
红月西沉,夜风已有丝凉意,吴冷西是骑驴来的,虽心是为公,可此身却要出入私邸,他便毫不肯用廷尉署的车驾。
当晚,官仓当值的仍聚在一处喝酒打赌,吵喧华闹,好不欢愉。白日里廷尉署好一阵扫荡,安然无事,便都纵情地混闹,直到月落长河,夜深露水下来,世人才有说有笑散了,醉醺醺睡去。
“秋粮不是在你清查之前刚囤出来的么?”
抬脚出来时,却见成去非正往手中物件上轻吹着气,定睛一看,原是一枚玉章已现雏形,他兀自纳罕师哥有这雅兴,亦有这技艺,不由目带笑意看了几眼才道:
入秋后, 夜渐长,昼渐短,身子困乏,官府当差的不免有些惫懒, 更何况这些年,建康一旦入秋, 那便冷得极快, 迟早冷气侵骨, 更想赖在被子里起不了身。
此人一愣,仓薄那东西,常日上头几近从不检察,廷尉署的人看仓薄做甚么?心底虽有疑虑,却还是忙不迭寻了出来,对着那层浮灰一阵猛吹,完了又拿袖子拭了拭才递畴昔。
既是称呼都唤了,想必这话也尽出自肺腑,慎重便上前一步:“这几个将领都是有头有脸的,能不能请得动都是个事,更别说让他们招认了,段文昌现在成了哑巴,光凭那份供词他们能认账?”
“嗯,”成去非虚应一声,手底不断,“你接着说。”
如此看来,先前的官仓失窃也算告一段落,世人便也不再穷究尚书令同门缘何这般行事,加上钟山帝陵补葺结束,朝堂高低皆兴趣勃勃恭贺今上去了。
“那粮仓并不是满的,相反,只表层堆了粮,剩下则是空的。”吴冷西一语方落,只见成去非手底一滞,目中寒光乍起,直直朝他投过来:
等粮仓翻开,一人手执火把,蹭蹭爬上那木架,靠近照了照,只见谷物矗立,扫视一圈便当索下来又爬上另一座,直到堆栈内全数查验完,才向慎重回话:“大人,都是满的。”
“子炽,用过饭了么?”成去非拿起玉对着烛光打量一番,随即又重拾篆刀,瞥见他毕恭毕敬立在那,摆了动手表示他入坐。
“吴大人,粮仓满囤,统统都好。”慎重眼里似含笑意,吴冷西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只丢了个眼色,廷尉署便收队又浩浩大荡往别处去了。
慎重眼里一亮:“遣去的人返来了,大人真是料事如神,那粮仓果然有猫腻。”说完两人好一阵对视,吴冷西道:“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之前我在会稽郡当差,曾遇过一件类似的案子,那案子虽不经我手,可多有耳闻,便晓得些内里诡诈,”说着缓缓起了身,朝门口踱去,看了看外头明晃晃的太阳,“这日头底下,不知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师哥。”
等见到人群中走出的一漂亮年青男人, 这些民气底顿时了然, 这恐怕就是尚书令那位同门了。可甚么事,能需求廷尉署这么大步地?外人看了,还觉得是来抓逃犯的呢!
慎重一起小跑进的廷尉署,见吴冷西正有条不紊措置着这两年的积案。他们这批人没进入廷尉府衙时,廷尉积案多达几千件,也不知这些年廷尉署这一世人到底干了些甚么。不过细心查了卷宗,很快就能发明蛛丝马迹,凡是和世家们有所连累的案子,多数不了了之,某姓强买百姓田产,某姓宵禁时伤及百姓,某姓……诸如此类,不堪列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