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是重阳,我带你去登高,你也好久未曾出门,总在家中,要闷坏了。”成去非略略一思考说道,似把前日龃龉全然健忘,琬宁却有几分惶恐,不知他为何俄然有这个闲情,轻语道:
成去非不由点头,宗天子年间石头城有次海水倒灌严峻,积水未出,比及来年开春,竟满城绿水,腐臭难耐,终究引得疫病风行,可谓一灾未平,一灾又起。
见他无声点头,心底一阵悸动,回身朝书案走去,挽起袖管时才道:“我本该投桃报李,可身无长物,唯有笔墨相赠,还望尚书令笑纳。”
“我都忘了你连衣裳都脱不下来,呆头呆脑的,铺床会么?”
琬宁被他说得大窘,却只要回声答一个“会”字,成去非点点头,指着那沓纸:“把它铺到床上去。”
琬宁身子一颤,他原还记取这事,不由就去咬唇,成去非抽手止住她这行动:“不想说就不说,”说着撤掉本身的手,笑道,“几乎忘了,我这一身太脏,不该抱你。”
“尚书令!”
成去非回顾看她,沉默半晌,悄悄把她再度拥在面前:“你倘是怕,不要勉强。”
怀中少女柔唇微颤,温香的气味拂上成去非的面孔,他知她情动,可脑中老是想到当夜那迫不及待的一推,一时拿不准她情意,见她垂目颤着摇首,遂伏在她耳畔私语:
海灾过后的重修,天子应允就按着以工代赈的门路来, 河道水沟的疏浚,成去非命尚书郎李涛亲身去督工发放赋税,为的就是怕有人趁此并吞粮廪, 秉公舞弊。粮仓一案尚未有定论, 但是眼下最要紧的倒是赈灾抚民, 府库已然到了贪墨不起的地步,成去非本想亲身督工,然台阁政事缺他不成,实在兼顾乏术, 只要鄙人朝或无朝会之际,才气得之前来检察。
那妇人虽荆钗布裙,男人看她眼神却如视珍宝,两人面有劳色,然却充满难言喜乐,等领到本日所得,伉俪两人一阵喁喁私语,不知那男人说了句甚么,妇人忽扬手在他胸前轻捶几下,两人又是好一阵嬉笑,李涛亦看在眼中,平凡人家伉俪,没那么束缚,他这些日子看惯了,可毕竟成去非在场,李涛见这二人眉开眼笑过分密切,不免难堪,遂轻咳一声表示道:“领完能够走了。”
她低首红脸的模样,于这一顷刻,甚是敬爱,成去非便把她拉至怀中,低声问道:“你跟我说说,上回到底为何而哭?”
“大人,官仓的案子,本日朝会如何说?”李涛因赈灾之故,缺席朝会,天然非常体贴,一张被连日秋风吹得发干打皱的脸上暴露游移殷切的神采来。
“君子登高必赋,神交前人,穷乎遐迩,系乎忧乐,我未曾读过至公子斑斓文章,望有幸亲睹。”
“至公子从那边来?”
成去非听她说的过分端庄,遂也端庄回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只可惜,我这个俗人,没这么多情义要望山而发。”
伉俪同心,共挽鹿车,约莫就是此番情状了,成去非心念平常,目送那两人远去,只觉现在春季万里净,日暮澄江空,算算时候,简朴交代李涛一番,便踩蹬上马,再回顾看一眼四下景象,这才猛得一勒缰绳,骏马随即扬蹄而去。
看她不解,成去非面上却忽绷的有些紧:“你会懂的。”
琬宁渐渐抬开端来,脸上热的尴尬:“尚书令如不是,何必每日辛苦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