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尘先是微微一惊,又思惟他决计这般称呼阿灰,一时心境庞大至极,却只点头应道:“你放心。”
“伯渊,倘无他事,我也先归去。”虞归尘单身而起,成去非并未几留他,送至门外,虞归尘这才回顾望了望他,轻声道:
“留了一队马队,”成去非直言不讳,“这一队人马不过数百余人,此中过半是当初钟山一过后退出来的,另一些则是从底下乡野遴选上来的,有那么几个好苗子,不过真金仍需火炼,就看并州这场火了。”
“他见了你,是何景象?”成去非一面漫声问,一面朝书房走,赵器紧紧跟住了,两只眼睛全在成去非身上,“蒋公子为人非常谦逊,待小人很客气,他看完那信,当着小人的面,给烧了,小人又等约莫半个时候,他回好书牍亲身送小人出的府。”
成去非以中指叩着案面,久久没再说话,他同虞静斋之间,很多事情只需点到为止。虞归尘现在忽思惟到一事,问道:“先前去远招募的兵士,是不是还留了一部分?”
“你还晓得你是有罪之身,你同家里筹议了没有?”
“伯渊,你保重。”
“至公子,小韦将军来了!”有小厮在外头忽大声提示道,韦少连似是等不及,一脸热忱地直奔阁房而来,却不料虞归尘也在,冲他咧嘴笑着打了个号召,随即满面冲动看着成去非嚷道:
凤凰五年元月末, 雍凉多数督舞阳侯骠骑将军周休殁,凉州太保护送棺木回京。又有并州祸事复兴,天子授尚书令成去非为征北大将军, 加督并州诸军事, 假节,领兵二十万出征并州平叛。朝中虽仍多有疑议, 然天子金口玉言, 任由百官各自演义。
但是虞归尘本人对政务,对山川,皆无多少真正热忱可言,不过是虚无脾气,别人不知,成去非却清楚得很。两人之间,虽不敢比伯牙子期,但成去非最信赖者,莫过于虞归尘,反之亦然,如无虞静斋身在台阁,成去非出征西北之心自少不得一番顾后瞻前。
狸奴本也出身胡人贵胄之家,读过几年汉人的圣贤书,现在心机百转千回,咬牙点头,望着成去非,成去非淡淡道:“你自怀家国之恨,这类事,即便你不说,你我都明白,我只想让你晓得,边关板荡,凡有一夫之勇者,俱思王霸之事,遂致百姓不宁。倘胡汉能互利来往,平和共处,朝廷也不会妄加干与,自会多与安抚,无法民气不敷,故屡有祸事,于两边了无好处,乱战当中,不管汉人也好,胡人也好,百姓皆命贱如牛马,让人不忍观之。我不会强求你挥刀向手足,只请你为我绘制一副并州周边详确舆图,你可情愿承诺下来?”
又不是没杀过人,韦少连腹诽一句,欢天喜地去了。
成去非自受命以来,亦有几样事需办理清楚。
韦少连反手抓了抓脑勺,悻悻然:“家里不管我,我反正也要去西北,今上开了天恩,许我将功抵罪,兄长,”韦少连上前一揖正色道,“我是真的愿同兄长出世入死!此心,此心,”本一肚子沛然正气,忽被一个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词卡住,还是虞归尘给他笑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