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赵器悄悄摆脱开来,对那吏首道:“某本日虽未喝酒,但客人是某请的,酒也是某劝的,一时忽视偶然,竟犯了当朝律令,倘要论罪,是某一人之罪,与这两位无关,还请官家放他二人归去,某跟你们走。”
他二人一时结舌杜口,心底且又仇恨,深知对方有备而来,本日不该是不能脱身了,却还是不甘,见方才出去的家奴又呈递给赵器一物,觉得把柄再授于别人,几欲晕厥,果听赵器叮咛那家奴道:
等江程二人神号鬼哭声远去,巡吏立即松了赵器,赵器随即叮咛道:“关一晚,给点苦头吃,饿他两顿,明天中饭后再放人。”巡吏回声而撤。一向坐于次间的成去非这方渐渐走出,赵器一面将画卷起,一面道:
主仆二人从平康馆出来时,街上已宵禁,行人几近绝迹,打更的声音正模糊从巷尾传来,昂首便可见星斗漫天,再远处,一两声狗吠入耳,悠悠荡开,更衬得四下沉寂。
这两人只得接酒伸谢, 赵器笑着接言:“二位也太心急了,我话还都没完,安知就必然是亏蚀的买卖呢?早早哭起穷来,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哦, ”赵器笑了一笑,顺势取出一张素笺缓缓推至两人面前, “两位,我这话里倒没甚么深意, 不过简朴几个条陈罢了, ”他一面说, 一面悄悄打量两人神采,往前抻了抻身子,抬高声音道:
一声令下,便有人上来要缉拿几人,江程二人深知这些京畿巡检短长之处,倘真是给下到监里去,费钱享福一样很多,尚不知能是个甚么成果,情急之下只得向赵器哀告:“赵郎!赵郎你倒是说话呀!”
江程二人自是晓得这此中短长,不等那家奴开口,慌起家离席倒地,连连认罪,那家奴得赵器目示,将二人扶起,赵器语气暖和:
赵器暗骂一句,面上仍持笑意:“倘这画作真为你二人所得,今后即便转手,就好比方才江郎所言,既更胜大尚书一筹,时人如知是大司马手笔,何愁不换高价?”说罢极其珍惜地轻抚了抚画边,定睛看着二人,幽幽道,“这但是大司马的孤作,二位千万莫要孤负大司马一片至心。”
两人一怔,这才明白其中玄机,不由苦叹,倘真是信了这赵器的话实在轻浮过分了,转念想到大司马这一回不肯藏拙果然是有所图,一时又不肯等闲遂了赵器的意,左顾言他几句丹青之妙,却始终不提一个“钱”字。
他二人却正暗忖大司马此举不过欲以蚓投鱼,官商来往,官府素善东敲西逼,讹诈无度,这笺上即便开出一二钓饵,届时可否兑现,官家是否翻脸无情,也全然不能预感,且忽听赵器论及盐铁,心中虽是一动,却又很快掠去。那程立轻咳两声,江门会心,遂笑道:
因葛鸣不过衙役小吏,依国朝例,天下吏人,无品级,属贱民,身无俸禄,端赖各府衙自行安设,故衙役小吏夙来过得艰苦,这葛鸣偏又生就一副木讷憨直气,从不肯在出衙公办时似别人那般私勒所谓鞋袜钱、酒饭钱,是以也就过得更加寒掺。自凤凰七年始,府衙俸禄且都相欠,更得空这一众杂吏。葛鸣因与张子衡是幼时了解,两家住在一处相处甚睦,自开春来已向张子衡几度借米度日,因他也深知张子衡家中亦不宽广,如此几次,再腆不起脸面去张家相借,目睹家间断炊,膝下冲弱饿得哭闹不止,妻也是面皮黄瘦不堪,葛鸣于心不忍,只得厚颜去别家借来一石米,不料归家途中,不知从那边冒出几个恶棍,他虽拼了命护得紧,却终抵不过一顿拳脚相加,本就饿得头眼发昏,现在米也被抢了,人也被揍至脸孔全非,待回至家中,人已痴傻了普通,经刘氏几次相问,方道真相,伉俪两人又是好一阵捧首痛哭,待至晚餐时分,一家人仍饿着肚子,刘氏只顾去哄哭嚎的几个后代,未曾想葛鸣一人独坐于室,更加感觉本身窝囊无用,也更加感觉绝望无助,恍恍忽惚间,褪去本身那一身府衙发的衣裳,趁无人留意时,便将本身吊死在屋中,直到刘氏寻他不得,方发明这骇人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