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自懂他话中深意,手指已攥得泛白,赵器见他如此,知是已怒到极处,这半日闻亲卫陈词,亦是又惊又怒,一时也舒展着眉头立在一旁暗咬牙关。
苍奴的差事倒不难,阿元却不免错愕,他二人虽常跟赵器做事,一众常往家中公府来的官吏,也算熟悉,但现在往丹阳府衙赶,要如何寻得石子先?成去非似知他狐疑肠点,一面给他名刺,一面道:“石子先就住在府衙后院,敲不开门,砸也得给我砸开,记着了么?”阿元忙点头应了,将名刺置于袖管,仓猝奔了出去。
琬宁不放心, 随他至门口,听得赵器抬高了嗓音急道:“至公子,会稽似是出了事,逃来个亲卫, 请您移步听事!”
这话似曾了解,成去非略略一想,方忆及石启时曾提及,彼时他听过未有暇细究,现在当真考虑半晌,终记起一个还算熟悉的名字来,心底一动,问道:
亲卫抽泣拭泪答话:“小人未曾亲目睹,只是听闻老夫人率一众奴婢临危不惧,竟杀出城去,可惜去处不明。”成去非略点了点头,“马休其人,你可体味?”亲卫想了想,应道:“他乃寒庶出身,不过传闻祖上乃北方大族,渡江火线式微不显,曾有个哥哥在中枢做过御史,不知出于何故,早被中枢责令解聘,听闻是以烦闷而终,便引得这马休非常忌恨,他本就因家属破败而不满,交友了好一众心抱恨怼的寒庶后辈,就此撺掇起百姓生乱起事,几载便弄得连天匝地。”
“小人是说,”亲卫咬了咬牙,“会稽流寇反叛,内史被杀,全部会稽一片大乱,小人九死平生方得逃生前来求救!”
成去非听得一阵目炫,扶案坐定了,方沉沉望着亲卫道:“晓得事情来龙去脉么?”亲卫两肩颤了一颤,好似成去非的话一下勾到把柄,方才竭力支撑的平静快速失了踪迹,整小我坍塌下来。
成去非闻言好半日方嘲笑两声,目中闪过一道郁到极处的光,又问道:“莫非百姓就都受了他的勾引?”
亲卫点头道:“也有不从的,凡是不从者,马休便命人将其一家老幼杀尽,连刚出世的婴孩且都不肯放过,直挑刺而死,或当场摔死,”说着情感忽地失控,哭泣哭诉,“大司马不知,马休已自封征东将军,流寇所到之处,不但勒迫府衙承认他们一众流寇是为长生人,且将各府衙官吏皆剁成了肉糜,逼□□儿劈面吃掉,谁倘是敢方命不从,便要遭支解分尸!那些百姓日渐风俗,也学得流寇尽管烧杀劫掠,凶悍非常,已是无人可阻,小人百口皆被搏斗……”
遂待那两人方走出门外,成去非猛得抬手将几上茶盏扫落至地,摔得一地好像碎冰,他缓缓起家,瞧着那满目标狼籍,抬手扶了扶额头,眉头已绞索至一处。
“现下是甚么风景?”成去非神采已丢脸得紧,矗立的眉峰迫着双目,亲卫见他目中模糊布了层赤红,只觉五内俱凉,没由来得一阵发怵,哆颤抖嗦挤出话来:“因他攻陷了郡府,邻近几县百姓纷繁仿效,只拿着农器便搏斗起府衙官吏来,马休一呼百应,已会聚了几万之众,那信徒坚信所谓杀人可登瑶池等蛊词,杀起官兵来毫不手软,小人听闻,他已放出风声,下一步便要往建康攻来……”
琬宁怔怔望他半晌,方抽脱手悄悄攀在他领口, 为他稍作清算, 心神渐定,目中已换作鼓励之意, 她含笑点了点头:“疾风知劲草,我信得过至公子, 您快些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