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器一愣，方才还是一幕士为知己者死的架式，至公子这是要做甚么？
“这是我和二弟锻造的最后一剑，用的还算顺手。”说着递与了高立，高立接过这碧森森秋水般的长剑，想起阿大的那番话，心中一热，忍不住直直跪了下去，慎重叩了三次，方跟着阿大一同去了。
成去非敛衣起家，踱步至皋比前, 本反剪着双手，现在, 伸出一只来, 在那东西上摩挲一阵，竟如月色般微凉：大将军妙手腕，太傅缠绵病榻，夏季冰寒, 此物裹身，尽善尽美。
成去非天然晓得他担忧甚么，却只道一句：“我晓得了。”
三人之间有半晌的沉默。
“妹子也跟着来了建康？”成去非负起手，内心甚是对劲。
乌衣巷以外，则是尚书仆射韦少连贬廷尉，数位黄门侍郎被免除。无端的罪名，轻而易举便落在世人头上，白刃相见的场景仿佛就鄙人一刻，朝野大家心知肚明，大将军气势难按，全部建康都在一片灰败压抑的氛围里苟延残喘着。
赵器听了不免皱眉，江湖人粗鄙不懂礼节，便只悄悄当作去非神采。
一时候，成府只得闭门谢客，他兄弟三人衣不解带，守在父切身侧不敢离身。
外头北风又起，古槐只剩干枯式微的枝条在傍晚中冷落着。书斋未曾生火，成去非坐于书案前，目光沉沉，如入定的苦行僧。弹劾乌衣巷的折子已如雪花般飞入太极殿，侵犯农田，不守礼法，玩忽职守……看上去也像极了昔日阮氏弹劾大将军的项目皆已写进折子。
阿大赔着笑：“多了几对兔子野鸭，留族里的女人们取乐。”
“虞公子来了。”赵器忙上前酬酢，虞归尘悄悄一笑，并未多问，按例先去看望太傅。赵器不敢放松，抢先一步进了书房给成去非回话：
成去非这边已丢了个眼色，赵器会心，一个箭步畴昔挥拳而起，高立虽看着是粗人，反应却敏捷得很，身形非常利落，和赵器交起手来竟很快占有上风，最后一掌虎虎带风直把赵器击得今后踉跄而去！
成去非目光如潭，抬首悄悄瞧着他：“你凭甚么来投奔我？”
身后传来父亲艰巨的声音，成去非正在倒汤药的手停滞了半晌，多久未曾听到父亲言语了？便是遗诏那等要事说与父亲听，都未曾有半分呼应。
还是各式的沉默。成去非跪在榻前，替成若敖细心拭了手，临走时低声说了句：“请父亲放心。”才踏步而出。
“你，还能沉得住气么？”
成去非便朝窗子那走去，不再看两人，轻描淡写道：“我将请辞，不会再过问半点朝堂之事。”
“天然是凭本领！”高立直愣愣甩出一句，赵器看他自有一股豪气，竟莫名感觉好笑，嘴角不由微微动了动。
这一声悠长低缓，而榻上那具身躯，则如日头沉入大海，巨椿倒于荒漠。成去非回顾瞧向他，视线还是阖上的，他低唤一声“父亲”，并无应对，仿佛方才那句是平空断漏而下，让人无迹可寻。
看来大将军好兴趣, 打猎定是满载而归。这一物外相亮光，前一刻还是丛林百兽之王, 弹指间，不过死皮一张，由着人把玩。
外头夜色下来，窗外的枯叶随风收回仿佛感喟的声音，成去非看着去之道：“备一份厚礼，该如何说你拿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