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澎湃,整座建康城冬眠着春意。府上长灯摇摆,幼弟去之枕着风声还在做酣甜的梦,瓶中插着田野采来的桃枝,明早或许就会开出粉盈盈的花儿来。成去非看着面前安静平和的统统,无声掩了门。
那日早早下朝,太极殿独留阮正通一人,百官则走在回府的路上,凄风冷雨忽至,他们的身影很快淹没在这木叶萧萧的哀声中。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他早早枯萎残落,母后乃至都已故去多年,唯有他的阮先生,看他的眼神,仍然是最后慈爱而峻厉的目光。他还是稚嫩的小童,先生还是年青有为的儒生,两人的风云际会,是他一辈子最欢愉的事情。
阮氏一门的案子,光禄大夫,黄门监,冗从仆射等数十人亦在名单之列。审案数月不足,灰尘落定,死的死,放逐的放逐,朝廷俄然就空出大片职位来。殿上黑压压世人,也都像死了普通无半分声响。建康王冷厉的目光谛视着龙位上的人,俄然开口:
“少年人即便甚么都没有,有一样也便够了,”成若敖微眯了眼,“时候,偶然候就够了,等得起。”
说着渐渐退了出来,等下了台阶,一扫四周,到处种满了竹子,仿佛精舍,那里像个十五岁少女居住的处所……刚出了园子,竟迎上几位和尚,一脸庄严寂静畴昔了。
出太极殿时,天气暗淡得如夏季风暴,而此时清楚是寒冬,风雨打在脸上,已不觉酷寒,“变天了,该上路了。”阮正通喃喃自语,声音中俱是苦楚。回顾最后看了一眼太极殿,耗尽此生的这座宫殿,和殿中的那小我,从今今后,都与他再无干系了……
茶水饮了两口,他才蓦地想到了蹊跷之处。方才说话时一向都没有闻声过脚步声,莫不是兰珠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些时候?贰心头掠过一丝非常,很快抚平心境,看了父亲一眼。
成去非立足回顾,果然是朝公主的园子去的,和尚可随便出入禁宫,并不别致。公主年纪虽幼,却喜与高僧来往,给精舍捐款更是数以万计,实在是慷慨……成去非得空多虑,脑筋里闪现早朝一幕。
“今上不要过分自责,臣,”阮正通垂怜地看着他此生独一的门生,“臣奉养今上四十余年,而大亲王等这一刻,也等了几十载。”
“过些日子,是明芷公主的及笄大典,朕筹算连着册封一并办了。”今上心底又念及阮先生来,一时头痛欲裂,强撑着把剩下的意义直言不讳说了出来,甚么帝王心术,甚么小人君子,都无所谓了!
“今上,眼下能制约建康王的只要两人,一是乌衣巷成若敖,二是荆州刺史许侃,建康王多少顾忌乌衣巷,也会怕荆州逆流而下来‘清君侧’,更惧荆州和乌衣巷联手!”阮正通缓缓说着,衰老的眼眸虽已不再清澈,却有着历遍人事的沧桑透辟。
公主俄然发难,眸子底忽如同掠过寒鸦万点。英王兀自一笑,留意到她神情有恙,此举与常日多有分歧,公主何时这么故意与人对话过?真让人猎奇。
“思危,能忍,你赢了。”父亲扫了一眼残局,“今上心神耗尽,不是福寿之人;而建康王脾气酷烈,锋芒不掩,更不是悠长之计。”
“朕有一事,想问教员,就教员务必奉告朕究竟本相……”天子目光黯然,这话再也忍不住,冲要喉而出,仿佛是心底的一根刺,扎在那边太多年,是时候把它拔出,哪怕要带着淋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