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我生这么好的儿子,而我,对不住她,你有没有怪过我?”成若敖凝神望着他,脑中旧事一件件碾压而来,只让人骇怪韶华倒转,不知今夕何夕。
这声音里饱含难言情深,又自带无法唏嘘,成去非眼眶酸热,几欲落下泪来,再抬首时,父亲不知何时已阖上了双目,仿佛睡去。
成若敖吃力攒着劲,颤颤巍巍指了指烛台, 成去非会心起家把烛台端了过来,持在一旁。
成去非敛衣跪到他面前,低低唤了句:“父亲。”
“我放心不下你。”
“请大将军送家公最后一程。”成去非渐渐朝后退去,大将军终究凑上前去:棺中人宁静,华发尽染,映着莹白似璧的晨光,像结霜的窗棂永久解冻于这个寒冬--
同日来记念的来宾不忘前来施礼,见成去非出来,皆屏气凝神退至一旁张望。
“你曾跟我说过,吾道不孤,可吾儿孤,吾儿孤啊!”
六合沉寂如初。
大将军低应一声,扬眉瞧了瞧内里天气,慎重单独上前烧了纸钱,事毕也不再逗留,同成去非打了号召方阔步而去。
公主一身缟素,芳寒见她出去,忙拿了丧服过来替她穿上。琬宁脑中一霎空缺,只想着宫中出事了,好久未曾再念及的身影再次毫无前兆腾跃至面前,芳寒见她刹时变了神采,眼神空空如也,小声道:
依典制,太傅当用少牢礼。英奴心底苦涩不堪,成若敖死得毫无前兆,三日前的一丝欣喜荡然无存。大将军的面庞更加狞厉起来,英奴思疑本身在这毫无希冀的焦炙中已产生了幻觉。
灵堂内哭声骤停,像断了的音弦,世人皆变了神采。琬宁不由朝前面的成去非望去,那抹背影看上去竟万般孤寂无援,他冰柱般缓缓起家去迎客。而那边大将军气势凌然,在门槛处停顿半晌,扫视一遍方踏了出去。
动静连夜送入宫中,太后今上等人皆惊诧不已,三日前接到的还是太傅病愈的佳音,现在回想,怕是一时的回光返照罢了。来人除了报丧,另呈太傅遗令,英奴认出这是成去非笔迹,遗令上言辞简练,要求薄葬。
府前灯笼高挂,院子里开端落雪。
“你待去之,我甚是欣喜……”成若敖嘴角溢出一丝痛苦,默了半晌,才再度开口。
琬宁穿戴好便往樵园赶去,一起风雪打得人满脸都是,到了公主阁房,面前气象让人吃惊。
成去非闻言,面上未变,只缓缓闭了眼,顿了顿,只听父亲持续道:
情深不寿,而母亲故去已有些年初了。
一时民气惶惑,建康城中流言暗起,最后的“太傅父子冷如浆”已然变作乌衣巷大厦将倾,口耳相传中,更添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吊诡。
太傅去了!她脑中轰然,心吃紧往下坠去!再看公主,仍然安静如水,只闭目捻着串珠。
成去非再次置身那段善于会稽的光阴里,母亲,教员,师哥……这些故交仿佛悉数又来到了面前。
“公主让您畴昔。”
红色帷幔随风而起,成去非无声把烈酒倒入灯盏,灯芯忽燃烧出一瞬夺目标光亮来与白幡同色。他断续烧着纸钱,兄弟三人身影在光焰里起起浮浮,灵堂喧闹如深夜。
“大将军到!”
会稽沈氏,去天盈尺,就是会稽郡王都要谦逊三分。
“大将军同家大众事二十余年,未能见最后一面,实为憾事,”成去非走上前来,面上似古井无波,亲身推开了棺木,身后代人不免失容唯有愣愣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