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方才是醍醐灌顶!大将军几乎健忘了荆州许侃!一旦他这边逞强,那么乌衣巷同上游的冲突便会垂垂闪现,乌衣巷倘能杀他,有朝一日天然也能动得了他许侃……
“今上莫要焦炙, 战事所忧尽在谷食,印章就在臣身上带着,”大司农先是看着英奴,复又望向世人,“今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该者?就是荆州许侃,也不敢妄自逆流而下,贰内心到底有着先帝,岂敢冒昧?”
成去非果然好大的胃口,竟企图不费一兵一卒便想节制局面,真真好笑至极!
他第一次不避其锋芒,用一种非常安静的目光就如许望着大将军,仿佛真的是嫡亲骨肉,性命可托。
正说着,又有人出去跪地高高举起双手:“有大司农的书牍!”
“如何样?李丛礼如何说?有回函吗?”
这一句振聋发聩,英奴听得耳鸣,仍只冷静看着群臣一言不发。
“子静兄这是做甚么?”大将军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皇甫谧来不及解释,只拉扯着他大步跨上了城墙之上,遥遥指着火线。
熟谙的字体鲜明入目!
“咣当”一声,大将军忽掷剑于地,看着从驾群臣道:
“老匹夫!”大将军忽一声怒喝,提了剑一把抽出鞘,狠狠朝几案上砍去!
“朕信得过皇叔。”
如此一说,大将军竟有所摆荡,面上不由有了踟躇之色,长史趁机又鼓励道:“大将军所忧小人晓得,可那书牍里的意义是惟免官耳,成去非既能韬光养晦,大将军又何尝不能临时委曲?您毕竟是先帝同胞骨肉,又乃托孤首辅,倘乌衣巷真想赶尽扑灭,当时恐怕也得想想上头的许侃了……”
帐中灯火幽明,大将军手持利剑, 来回踱着步子,而英奴现在被请出,端坐于中心, 只垂着视线, 并无多少反应。
可贵最后一条路都替他想好,英奴看了看大将军,鬼使神差唤了一声:“皇叔”,这个称呼多年未曾出口,就是大将军也兀自怔了一刹,两人目光相接时,竟生出几分不实在,英奴缓缓低语说了句:
“子静兄,你看这信是谁的意义?”
皇甫谧闻言沉默施礼而退,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到底是咽了下去。
江州变天时,天子圣旨正散往各处,皇甫谧只等都督们四下呼应--
大将军尚且不能回神,只听一声巨雷乍起--
“大将军切不成被此言利诱,天子在,便是吾等胜算,千万不成回建康!即便要归去,也绝非现在!”大司农尽掏肺腑,殷殷望着大将军。
迎天子归朝?
副将一派愁云暗澹,还未曾开口,便把大将军看得一颗心摇摇直坠。
“子静兄先去安息,待我好好理一理。”
“温济之不直接把书牍写与我,倒是子静兄,你说,这是为何?”大将军负手而立,幽幽盯着那烛火,长史揣测一番,近了近身才低低道:
“你看,眼下我们有几分胜算?”大将军又蓦地换了话锋,长史还在体味着他上一句,一时反应慢了,很快回过神道:
皇甫谧虽惊奇,却还是不动声色接了过来,这边两人目光天然固结于他一人身上。
“他们是来迎天子归朝的。”
“我观乌衣巷其意,欲夺大祁也,我乃先帝钦定托孤重臣,焉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