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胆量呢？一说到闲事，你反倒畏首畏尾起来。”
便不着一言去了。
成去非是从身后贴上来的，忽就把持住了她的手腕，多用两分力，琬宁身子一颤，笔端不稳，那最后一捺便完整偏了，在纸上牵出些许长，格外刺目。
幸亏她工夫细，又最能沉得住气在这上头，额间不觉微微沁出些细细的汗意，她遮袖悄悄拭了拭，凝神打量半晌纸上笔墨，又埋首持续了。
琬宁放下笔，怯怯走过来，好不轻易鼓起勇气伸出了手，被他一句话就挡了归去：“你也不盥洗一下，是要抹我一脸黑吗？”
“我同曹孟德一个癖性，好梦中杀人，你不要近身，尽管做好我交代的事情。”
他语透寒意，又非常随性，说罢就真的阖了眼，再没言语。
青丝上映着窈窕烛光，琬宁当这手中物是人间珍宝，又谨慎又和顺地一下下轻梳着，不想成去非忽言：
成去非敛衣起家，皱眉轻瞥她一眼：“故意又如何？不是同你说过了？贤人尚不避情，可慕，可怨，可求，毛诗且以‘关雎’开篇，男女之情，人伦之始，你倘是连这个都不懂，还读甚么圣贤书？贤人让你发乎情止乎礼，意在节制，任何事都讲究法度，过了则生害，你要我说的多直白才气懂？”
这么想，他便成心靠近了身，在她耳畔直吐气：“你既不肯留，不现在晚我留下来……”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成去非端坐车中闭目养神，他一宿没合眼, 多少有些怠倦, 赵器不敢惊扰他, 只叮咛仆人把车子行得稳些再稳些。
这意为非常信赖么？琬宁抿唇浅含笑了，心底爬动着不能为人所道的雀跃，半晌，才昂首当真看那沓东西。
先盥洗清算了一番，等用完饭，便径直去了木叶阁。
“这一字，当是力尽神危时所作。”成去非目光落在书稿上，提引道，琬宁本连气都透不上来，听他此言，这才重视到那原稿上的最后一捺，果然也划出好长去，断笔扎心。
琬宁一阵错愕，又带几分羞怯，正欲起家见礼，被他悄悄按住了。
多少有嫌弃的意味，琬宁心下宽裕，搭眼一看，本技艺上果然沾了墨，慌得往襦裙两侧用力抹了几把，想本身年幼时初学写字，老是弄得到处都是，一双白嫩小手反正沾正反两面，连指甲缝里都是洗不净的墨渍。
她便正襟端坐，神采也持重了几分，就着淡淡的烛光缓缓抻开了第一张宣纸……
他不是第一次说这话，琬宁顿时听出此中表示，可迎上这双寒潭不见底的眼睛--当真是一泊平安悄悄却能灭顶人的渊潭，心中怯意更添几重，咬唇低首，直今后退，但听成去非嘲笑一声：
是冰过的□□。
莫非还妄图着不时同他耳鬓厮磨？还是期盼着他窃玉偷香？
如此一起看下来，琬宁垂垂看出关键地点，万变不离其宗，统统皆不成离“地盘”二字，此人真是小巧剔透，百家皆拿来为其所用，有理有据，杂糅相间，又叫民气服口服。
为六合立心，为万民立命，应是这般了。
她执笔的模样，也自是娇柔不失持重的身材，清门静户养出的女孩子。
“你把这两卷东西清算下，挨次排好，有过分混乱窜改较多处，重新钞缮，和这笔迹要像，我看着眼顺。”成去非并不在乎她反应，美满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拿她当长史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