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只略略瞟了一眼他的神采,又接着道:“急危虽解,但局势犹然未稳。公主一战立威,南境军民,尽皆昂首,不知令多少达官贵胄念煞未曾亲慕其风采。当朝天子也将三万近卫交由其统领。但世人只看到她统领雄兵的赫赫威势,谁又能体味到她心中的痛苦与压力呢?乃至很多人都不晓得,昔年楼兰一战,她曾碰到过一次几近已有力挽回的危局。”
这个结不解,执念便永是云阳公主的死敌。只是旧案早已勘定,文远侯虽已大哥致仕,但仍然活着,要想解开这陈年旧结,又谈何轻易。
李兰垂手不答,眸中一片苦楚。故事至此,只算生长到一半,只是将来的结局,将会向何方而去?
敝亭里一片温馨,没有任何声音。
恭王以目光表示他稍安,还是保持着先前的语速:“当年南境烽烟四起,那位侯尊之子亦奉皇命前去边陲平叛,初时在与小公主两厢共同下,倒也算是略有善谋,不枉其父清誉。只是叛军犹有高人一筹,连出奇略,浩浩雄师竟将侯尊之子生掳了去,局势将倾,彼时麾下诸多将才,皆无有退敌之法,公主三救而不得,故而只好败退,想来当时她犹煎之心,可想而知。”说到这里,他咳嗽了几声,停下来喝茶。
唯今之计,只能缓缓图之。
李兰眸中隐露恍然之色,还是笑容未改,温言道:“既然殿下有此余暇,鄙人自当洗耳恭听。”
李兰渐渐坐起家,自袖内掂出几块香饼,丢入中间紫鼎里焚熏,还是温言细语隧道:“我既已兼领左督卫偏将之职,届时统御在外,天然是不免有所分权。但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即使他乃是侯尊之子,如何行事,又与我有多么干系呢?”
“姓陆的当然会对先生抱有敌意。”恭王平静地回视着他的目光,神采就如同一个正在惹人出错的恶魔,“因为他与云阳有婚约在身,尚存道理,又岂能置京都流言于不顾呢。”
听到此处,李兰不由悚然动容:“有这类事,闻所未闻啊?”
“这个姓陆的狗东西是不会听的。”恭王微仰开端,视野穿过庭前枝叶间的裂缝,凝睇着湛蓝的天空,好久好久,才渐渐地收了返来,投注在李兰的身上:“天清气爽,且又有清茶在手,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先生若无要紧的事,可愿在这敝亭之上,听本王讲一个故事?”
风从庭外来,吹拂的廊下的旧竹枝啪啪作响。
当年烽烟四起的南境楼兰之战,因副将出售寒岭设防,令三万近卫驱入死地,全军被围,骸骨难寒,这便是云阳心中郁结的本源。本应执手偕老的漂亮檀郎,竟回身相负于她,即使统御督卫三万,即使公主身份世人畏敬,也难抵她日日煎熬,四顾茫然,无人予她相思方,无人满头杨花共白首。如此撕心之痛,切骨之仇,却叫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李兰微微怔仲,长长的秀眉略有蹙起,道:“莫非堂堂侯尊之子,未曾有过本身的一番观点么?”
“世上的事哪有那般痛痛快快的?”恭王并没有直接答复他的话,半低着头,还是不紧不慢地讲着他的故事,只是腔调垂垂降落:“他虽铸成大错,令万千将士心寒,公主心伤,但毕竟是堂堂侯尊之子,故而不成擅动国法而制。及至班师回朝,那位侯尊问讯后竟不顾大哥体迈,负荆长跪公主府门三日而不起请罪,当朝天子虽有仇恨,但终究也是动了怜悯之心于旁疏导,小公主只得就此作罢。且恰逢南境奏报朝廷请旨嘉奖有功将士,不成否定,他终归是有些军功在身的,如此消长,天子只将其一贬再贬,明诏不成承爵罢了。最后啊,尚还落得天子近卫的一个都司铛铛,真是不成理喻。先生,女子痴情,老是赛过男人。想来那位小公主固然表面看来无恙,但实在心中的某个角落,毕竟是碎的很完整吧,如果是以做出凡人没法谅解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