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言听她又唤他“世子”,道:“你总这般称呼,我倒有些不惯。你畴前如何唤我来着?”
泰兴公主意女儿似主张已定,道:“罢了,我且看看他究竟如何。若果然是人中龙凤,娘便着人去他娘李氏那边透些风声,这事也就成了。”
男人嘴角垂垂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好。”
他声音愈来愈低,又兼有风,陆听溪支棱起耳朵也难以听清,不自发步步靠近。等终究能够听清,已是立在他身前两步处。
陆听溪亦觉泰兴公主此举甚狂。国朝公主活得尚不如小吏之女舒坦,宗室女眷又不得干政,她竟插手此事,也不怕授人以柄。
李氏扣问究竟,沈惟钦答非所问:“我出门一趟。”
甚么东西!
“但是有事问我?”谢思言回身看向灵巧立着的小女人。
杨顺点头称是。
只是在见沈惟钦前,她得先给个上马威震他一震,这也是她为何不直接一张帖子把人叫来而要兜如何个圈子的启事。
他面上极少见笑,莞尔之下,如坚冰初融,晃了人眼。
母女两个正谈笑,丫环来报说信已送到了景丰胡同那边。
李氏尚未及唤人来拉住他,人已径出了门。
两人说着话,杨顺折返,跟谢思言附耳道:“小的查着了,泰兴公主那头的人从顺天府衙门出来后,转去公主府复命。未几时,泰兴公主又差人出去送信,这回是送到……景丰胡同,沈惟钦现在落脚的那处宅子。”
沈惟钦甫一入车厢,一阵蜜甜的糕点香气便掺着甘美果香劈面袭来。
“那沈惟钦不过是个镇国将军,你竟也能瞧得上眼?”
谢思言目如邃海,冷冷睨着沈惟钦时,暗潮涡旋翻搅涌流。
陆听溪骇怪望他,这是肾虚吗?
“至若如何让顺昌伯府那边回绝孔纶,我方才俄然想到个主张,”谢思言话锋陡转,“你为何不想让陆家结这门亲?”
杨顺禀事时略有游移,泰兴公主和沈惟钦虽同为宗室,但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泰兴公主给沈惟钦送信做甚?
谢思言尽管悠悠吃茶,并不睬会他。
泰兴公主道:“就怕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有些男人出身寒微,起家后嫌弃嫡妻、不见旧友,便是因为这些人见过他畴前卑如蓬麻的落魄。”
“想来,他大病那一场跟他那嫡兄脱不了干系。冬眠多时,忍辱含垢,一朝得机,自会一鸣惊人。我瞧着沈惟钦是不肯再忍了,青云直上指日可俟。趁他现在尚未起家,女儿与他些恩德,他自会戴德戴德,将女儿当菩萨供着。将来哪怕他身边莺燕成群,女儿的位置也永久无人可代。”
这那里是聘请,清楚是威胁,欲以陆家之事拿捏他。
沈惟钦扫了眼紫檀梅花小几上几样花腔别巧的羹果糕饼,坐下道:“瞧不出,世子还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泰兴公主叹道:“但愿如你所言。只是,这类男人野心大,转头怕是了不得,为娘怕你难以掌控他。”
他方才烧的是泰兴公主派人送来的信。信极短,但字字句句皆透凌人之势。
可陆听溪的话还没说完,她是想说,让他好生保重身子,要不下回说话再有气有力的,她听不清太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