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扫了一眼,神采冷沉,微带薄茧的指腹将令容泪水拭了,收紧度量。
恍恍忽惚地梦境袭来, 许是因想到了唐敦,好久未曾入梦的凄风冷雨袭来,哪怕隔了三年,那种清楚的痛感影象犹新。彼时让人梦魇惊骇的场景,现在仍叫人惊骇,铁箭铮然颤抖,仿佛闻声宋姑的声音,她蓦地惊醒,展开眼就见车帘撩起,韩蛰就在外头。
惶恐的目光突然凝固,唐敦挣扎了下,却没能再有半点动静。
现在唐敦已是戴罪之身,他翻身上马,双拳紧握。
“夫君――”她看向韩蛰,“唐敦活不成了吗?”
傅益气势不及他,茶色衣裳随风微动, 比畴前的玉面郎君更添刚硬之态。
出了别苑往南,走的倒是僻狭巷子,而非官道。
崎岖山路间车厢微晃, 令容困意袭来, 撑不住眯了半晌。
不测之下,唐敦稍觉惶恐,想逃窜,自知带着脚镣逃不过,只勉强平静站立。
“别怕,我在。”他说。
这明显是要清理旧账,还是奔着性命来的。
令容猜得是因唐敦的原因, 倒也不感觉惊奇, 只靠了个软枕,将侧帘挑着入迷。
“完事了?”
方才的暖和神情收敛殆尽,他健步踏过荒草,端倪垂垂冷厉。
妄为是非,不听调令,犯者斩之。”
不过令容不肯说,这当口也不便深问。不远处,石场的管事已受命将手脚铁镣尚未解开的唐敦带着僻静处,目不斜视地拜别。
唐敦未料韩蛰会置韩镜于不顾,牙齿都禁止不住地颤抖,“我是奉老太爷的命,不得不如此。”他极力握拳平静,却在韩蛰锋锐目光的鄙夷下,越来越没底气,“少夫人终归性命无恙,我对府上忠心耿耿,今后不敢再……”
眼泪倏然滚落出来,猝不及防,令容不敢抬手擦,任由泪水滚落脸颊,被风吹得冰冷。
令容点了点头,靠在韩蛰怀里,半晌后缓过来,瞧向远处的唐敦。
韩蛰措置已毕,端倪冷沉,瞧都不瞧那把匕首,回身疾步走开。
“锦衣司铁律,妄为是非,不听调令――” 韩蛰打断他,神情冷硬,足尖抬起,踩在他胸口,寒声道:“如何措置。”
令容瞧着远处茅草半掩的衣衫,内心里始终绷着的弦悄悄松弛。见韩蛰姿势决然,似全不顾及唐敦身为韩镜亲信的身份,跟畴前对韩镜的恭敬遁藏态度差异,心念电转之间,有个猜想浮起,叫她无端想起小我来――杨氏。
他感觉惊奇,皱了皱眉,手臂圈着令容,探头看她,“如何哭了?”
“你挟制我mm时,就没感觉恃强凌弱?”
令容当时的担忧顾忌他全都记取,腊月尾时得知唐敦与范自鸿通同,要暗害令容性命时,更令他肝火攻心。但凭他一人之力,哪怕能杀了唐敦报私仇,过后不止招惹费事,一旦被查清,受扳连的还是傅家。是以听了杨氏的劝言,忍耐至今。
“你忠心于祖父,确切可贵。但你要伤的,是我老婆。”
韩蛰垂眸,匕首柄上缠枝错金,是当年韩镜赠送他的,随身照顾多年。
韩蛰点头,仍觉她目光仿佛躲闪,瞒着他似的。
令容眼中蓦地刺痛,下认识瞧向临风立马的傅益背影,他也正望着采石场入迷。
进了正月后气候日趋和暖,郊野虽还是夏季里百草凋尽的枯黄模样, 明丽春光下却也焕产朝气,鸟雀在林间草地蹄鸣腾挪, 扑棱棱地飞过树梢,轻扫过马车厢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