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号召令容躲到家仆身后,低声道:“哪来的?”
征途中起居粗陋,作息无定,一圈青色胡茬冒出来,给他冷峻的脸上添了沉稳凶煞。深沉的眸中堆积墨色浓云,锋锐盯向没命奔逃的背影,他的身子紧绷,仿佛奔驰而过的猛虎,踩着如雷蹄声,渐追渐近。
令容心中猛跳,瞧着那伸展的血迹,仓猝点头,“不是我。”
那画像一尺见方,像是被水泡过后又晾干抚平似的,有些皱,大半都被血染成暗红的色彩,随风飞舞,触目惊心。上头勾画女子形貌,是倚案而立的姿势,形貌得非常详确,形神兼具,竟跟她一模一样!
可惜他出身寒微,仅凭那身狠辣和本领,也难掌控锦衣司,更没法跟盘根错节的重臣作对。是以韩蛰升任锦衣司使,樊衡见地过他手腕后,也诚恳佩服归服,两人联手,所向披靡。
樊衡遂斥逐部下,翻身上马,“两位要去那边?”
昨日一役,刘炳再失城池,韩蛰命化名孙敬的长孙敬和杨裕派来的数员小将追击仓促败逃的刘炳,他却同韩征、傅益一道,扑向正从别处带兵来救的晁松,在途中设伏。
樊衡落下十几步的间隔,不紧不慢地跟着,待两人进香后,一起送至邻近韩家的街口,才收缰拨马,悄无声气地走了。
令容随口叹道:“这位樊大人行事倒奇特。”
韩瑶说罢,令容一时沉默。
渐近芸香峰下,远远就能瞧见前来进香的车马,还挺热烈。
“范自鸿一定不会去而复返。”樊衡转头瞧了眼渐行渐远的背影,道:“樊某临时无事,恰好送两位一程。韩大人临行前也曾叮咛,叫我留意府上安危,无需客气。”
范自鸿听出调侃,眸色更沉,“只是问件事情罢了。”
闷雷声里雨点落下来,越来越密。
晁松没命奔逃,已得空分神戍守。
范自鸿悚但是惊,回身抵挡,飞鸾飞凤稍得喘气,挥剑再攻。
晁松落入骗局,搬来的救兵死伤大半,他见势不对,率仅存的数名亲卫冒死败逃。
范自鸿豪杰不吃面前亏,自知敌不过锦衣司数位妙手,也不欲叫锦衣司插手此事,僵声道:“问完了。”说罢,狠狠拍去衣上灰尘,扫了令容一眼,翻身上马,奔驰拜别。
令容神采微白,驭马退到前面,看向韩瑶。
范自鸿充耳不闻, 只将马缰绕紧,“想请少夫人去个处所。”
韩蛰凶煞的名声不止在都城闻风丧胆,在几场微弱利落的苦战后,也让冯璋部下心存顾忌,何况寡不敌众,现在晁松唯有逃命的份。
远处蹄声骤响,一骑黑影御风而来,卷起山道间灰尘,疾掠而至。乌沉乌黑的长剑早已出鞘,樊衡腾空而起,如同迅猛扑来的巨鹰,攻向范自鸿背后。那马驯得极好,于奔驰中突然折转,掠过令容身后,又绕回樊衡四周,低头喷个响鼻。
樊衡便拨马道:“我送两位畴昔。”
“樊大人来得及时,没受伤。”令容说罢,看向范自鸿,那位虽败,眼神却不知何时变得狠厉,也无败北之人的颓废之态,腰背仍挺得笔挺,看向樊衡,“锦衣司?”
卧梵刹在上林苑以北十数里处,坐落在芸香峰腰, 有密林掩蔽、古松环抱。自太夫人过世后, 令容和韩瑶已有好久未曾出门,带着飞鸾飞凤在侧, 身后又稀有位家仆跟班,沿蜿蜒山道渐渐走, 因薄云遮日, 树影浓翳,倒也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