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儿翻开她的床,内里是一个庞大的容箱,里头满是画轴。冷飞雪本身也是爱作画的,却从未见过如此精美高贵的画纸,轴杆皆是玉制。笑儿挑出一幅,许是她最对劲的作品,谨慎翼翼展开――
牢底无日无夜,她除了同笑儿有头无尾地聊几句,便是躺着发楞。没藏哲秋或是细封氏也将来查问,想必还在为谢修雨的后事繁忙。她闲得无聊,忽地想起“摸手功”,她虽将那口诀心法背诵得烂熟,但鲜少练手,是以陌生很多。现在恰好无事可做,便照着墙壁摸摸索索,练习打穴伎俩来。手脚戴着沉重枷锁,动起来甚是不便,练了半晌便手脚酸痛,她只得歇歇停停。
“有生之年,定三媒六聘,娶你过门。”这句话将冷飞雪完整撕扯成万千碎片,碾了又碾,压了又压,直至骸骨无存,飞灰泯没。
“谁晓得呢,那公主倒在血泊中,却被上山采药的郎中救下了。公主回到宫里,却又背负了勾搭宋狗的叛国罪名。”笑儿叹道,“因公主奉告了那宋人‘千愁谷’出口的奥妙,宋人带着一群江湖人士血洗山谷。西夏‘光荣堂’本是附属于皇族的奥妙暗害机构,其堂主也是天子的亲弟弟瑾王。可惜,那场灾害过后,瑾王与瑾王妃皆罹难。而公主也被关押在‘千愁谷’的寒潭之底。因刀伤甚重,她落下个心绞痛的弊端,长年累月几次发作。”
“哦,那你要不要看我的落儿?”笑儿站起家来,一脸幸运地问道。
“嗯。”冷飞雪悄悄拥戴,她并不知那落儿有甚么苦处,只知面前这女人早已为爱成魔。先不说落儿当年是否真爱过她,从笑儿的年纪来看,二人了解至今或有十几年了罢,漫漫十载工夫,落儿是生是死尚不成知,何谈相聚?
她迷惑道:“如何看?”
笑儿点头道:“恰是这心绞痛的老弊端。我见过这么多人,你是第一个肯救我的。”她所言不虚,以往那些被囚于此的人自顾不暇,那里故意机管闲事。
“犹记当日,我骑马往南山打猎,因紧追一只獐鹿,离了群。我策马疾走,跑了不知多少里路,侍从都不见了。我入了一片深林,迷路了,因鲜少单独外出,遭受此事,不免心慌意乱。当时候,落儿呈现了,他牵着我的马儿,领着我走出林子。说来他比我还小上几岁呢,办事却纯熟得很。第一次见到他,我心想,人间竟有如此夸姣的男人,哪怕他是宋人,我也对他动心了。”笑儿兀自沉浸在回想中,温温轻柔,巧笑倩兮。
画中人好一派少年意气,手握弯刀,登萍渡水。远山茫茫,冬雪漫漫,好一个琉璃天下。那笔锋流利,泼墨如洒,端的是妙笔生花。冷飞雪由衷赞叹一番,又见留白处有诗句,想必是那落儿所题。她轻声念那题诗:“煮酒赏新雪,夏季偏笑寒。调曲落梅慢,惟愿伊人欢。”连念了十余遍,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念得声音颤栗,泪水流淌。
冷飞雪心想,你我一样被关在此地,你还能如何酬谢?她笑道:“那笑儿就陪我谈天解闷好了。”
“洛儿作这首诗的时候,我吵着要他娶我。他承诺道:‘有生之年,定三媒六聘,娶你过门。’我当真好欢畅,回宫后一宿未眠,连夜清算金饰,筹办同他私奔。不过,我到了相约之地,他却没来……”她叹道,“这是我为他作的最后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