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他那“书架”上,书是少得不幸,通共不过三四本,还仅只是《幼学》、《千字文》、《急就章》一类最后级的蒙学读物,可撤除这少得不幸的书,他那“书架”上竟还摆着很多石雕木刻。有雕生肖的,有雕竹石的,有雕花鸟的,虽是刀法寥落,并不邃密,却也别成心趣。
那简朴而凌厉,放纵又收敛的雕痕之间,竟仿佛模糊有汉八刀之神韵!
她一把夺过了银子,连谦让都未曾,哼道:“正该你拿钱出来,给你买轮椅恰好用得上呢!”
这匣子里头竟然另有乾坤,江慧嘉奇道:“三郎,匣子也是你做的么?”因这匣子表面粗陋,乃至未曾上漆,江慧嘉才有此一问。
江慧嘉本来还踌躇着要不要接他这银子呢,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不晓得为甚么,心中的不忍一下子就破了功,只感觉好气又好笑。
江慧嘉悄悄斜他一眼:“三郎这是自夸还是夸我呀!”
江慧嘉惊道:“这些石雕……”
说是书架,但实在就是几块杂木板钉成的一个小架子,挨在床边靠墙放着,上头也没有几本书,宋熠如果不说,江慧嘉都没把这小架子当作书架过。提及来,宋熠的房间可真不像是读书人的房间。在江慧嘉的嫁奁送入之前,他房里但是一片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粗陋到只立了四根光溜溜架子的架子床,就只要墙边那通共三层的一个所谓书架,另加床边一只小几,内墙边一只衣箱,别的再无它物。
江慧嘉将匣中的四件石雕放到架子上,捧了木匣走到宋熠身边,将匣子往他手中一递,猎奇地看着他。
话说江慧嘉甩了筷子走出门,当时是理直气壮的,可过后回想,竟有几分不安闲。
江慧嘉有些可惜道:“庸人眼中只见俗物,又那里晓得甚么妍媸?妍媸都在民气间罢了!”
宋熠更是低笑出声,他眼中含笑看着江慧嘉,目光轻柔,招手道:“娘子,木匣拿来,石雕太重,放架子上便可。”
她之前还是含嗔带恼地出了房门,返来后倒又心平气和了,倒好似之前的小难堪并未曾产生过普通。
宋熠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天然更不会提起前事,当下也笑道:“我这里并无需求,倒是你,去一趟县城不易,有喜好的东西,尽可由着情意买下。只是外头人多事杂,虽丰年老迈嫂相陪,娘子还需重视安然。”
要不是这个时候不好明说要跟他划清边界的话,定要与他说清楚!
江慧嘉这才真是有些惊了,她眼睛微微睁大,倒未出声,只是内心想着,本来宋熠如许看起来只会读书的少年郎,竟也会用如许的体例藏私房钱。但转念一想,又感觉宋熠的做法很好了解。在后娘手底下讨糊口,可不很多长几个心眼么!
宋熠将手上的布包连银子一块递给江慧嘉,低声道:“通共是十九两银,是有些少了,娘子你勉强用用,我……”说到这里,他眼中竟暴露了几分惭愧不安,声音又更低了些,叹道,“是为夫拖累你了。”
竟然都是宋熠雕的!江慧嘉只感觉既在道理中,又在料想外。她诚笃地夸奖:“猜想不到,雕得好极了!我此前竟未留意!”
此前未曾在乎,只是感觉摆在这架子上的石雕多少有几分意趣罢了,但是这时细看了,才多少品出其间风味。
宋熠道:“娘子猜得准,是我本身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