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世上之事何时又能尽如人意？宋老爷子听得心中一痛，一时怔然，竟说不出话来。
当初他为宋熠求娶江家女，就已经非常对不起江老二。江崇海固然从商，为人倒是交谊在前，好处在后，不是那等浑身铜臭味的恶商。他宋亭舟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打江崇海的主张，那他成甚么人了？
特别是张大夫还说他并无掌控，还要请甚么府城的骨科圣手。余氏嘟囔道：“净多事！也不晓得有多大脸！就叫人填恁大一窟隆……”
余氏听到这个数，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宋老爷子本还想要她拿钱，可她竟不顾张大夫等人在场，张嘴就哭：“日子不过了啊！为这么一个无底洞，要逼死一大师子！娘啊！你当初聘了我来做甚么？我就是给老宋家生再多孩子，也比不过当初那暴虐女人生的一个啊！老爷子这是要敲了其他儿孙的骨肉，就为扶养那一个呢！”
宋老爷子忙道：“请张大夫开方。”
宋老爷子不由得将视野转到江慧嘉身上，心中动念。
说着，余氏“呜呜呜”，当真悲伤地哭了起来。
宋老爷子不耐烦道：“何曾吸了你的血？药费诊费都是慧娘付的！你还没哭够？回房哭去！”
江慧嘉想到宋熠刚才提到的神仙、天命等词，再想到宋熠之前说过的，要提示余氏如何分炊的话，俄然心中恍然。
宋老爷子转过甚，几近不敢看宋熠的神采。怕在他脸上看到痛苦，乃至绝望。但是究竟是，此时现在真正的当事人宋熠反而面色平和，神情澹泊，仿佛此时正被世人群情着，将被决定毕生运气的人并不是他。
宋老爷子心下重重跳了几下，忙又将这个可骇的动机掐灭。
江氏的嫁奁固然丰富，却也的确是稀有的，要想承担宋熠治病的全数破钞，依现在看来是会不敷。但江慧嘉身后另有一个江家，江家能给女儿出如许丰富的嫁奁，本身家底只会更厚。倘若江老二肯助一臂之力……宋熠或许还能有救？
宋柏山忙拉余氏，余氏就悄悄掐了他一把，倒也跟着他退到了门边，却又守在门口，前倾着身子往里密查着，说甚么也不肯当真退出去。
她又转头看向余氏，却见余氏俄然眉头一挑，眸子子滴溜乱转了几下，仿佛就想到了甚么，脸上现出等候神采来。
张大夫浑若不闻，宋老爷子就狠狠瞪了余氏身边的宋柏山一眼，又对张大夫道：“既是有如许一名流物，不知要到那里去请？”
张大夫就开了方剂，留了药，最后总的一算，连出诊费加药费，一共要六贯钱之多。
宋家这边就闹起来了，余氏不等张大夫等人走远，就又哭道：“这那里是治病？这是吸血！不过出一回诊，开了点药，就要六贯钱！哪样的产业能经得起如许败？”
余氏就又惊呼：“奇珍奇宝？”
张大夫略游移道：“这位圣手早已隐居多年，住在一梅山庄，听闻是非奇珍奇宝不出山的。”
像宋熠如许的人，真的会认听“天命”，无欲无求？
最后，还是宋熠开口道：“爷爷，事若强求反而不美。我的伤便让张大夫治，能治到如何算如何。凡事但有天命，人力偶然而穷。神仙都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何况我辈凡夫俗子？”
江慧嘉拿了钱出来，主动结束了这场闹剧。张大夫亲眼目睹了余氏哭闹的本领，也觉难堪的很。接过钱后，带了药童和车夫当即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