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三单独坐着吃茶,只见又是一小我,慌镇静张的走了出去,说道:“三老爹,我那边不寻你,本来单独坐在这里吃茶!”潘三道:“你寻我做甚么?”那人道:“这离城四十里外,有个乡里人施美卿卖弟妇妇与黄祥甫。银子都兑了,弟妇妇要守节,不肯嫁。施美卿同媒人商讨着要抢。媒人说:‘我不认得你家弟妇妇,你须是说出个记认。’施美卿说:‘每日朝晨上是我弟妇妇出来屋后抱柴,你明日世人伏在那边,遇着就抢罢了。’世人依计而行,到第二日抢了家去。不想那一日早,弟妇妇未曾出来,是他乃眷抱柴,世人就抢了去。隔着三四十里路,已是睡了一晚。施美卿来要讨他的老婆,这里不肯。施美卿告了状。现在那边要诉,却因讲亲的时节,未曾写个婚书,没有根据,现在要写一个,乡里人不在行,来同老爹商讨。另有这衙门里事,都托老爹摒挡,有几两银子送作使费。”潘三道:“这是甚么要紧的事,也这般大惊小怪!你且坐着,我等黄头说话哩。”
看了一会,外边走进一小我来,请潘三爷说话。潘三出去看时,本来是开赌场的王老六。潘三道:“老六,久不见你。寻我怎的?”老六道:“请三爷在外边说话。”潘三同他走了出来,一个僻静茶馆里坐下。王老六道:“现在有一件事,能够发个小财,一径来和三爷商讨。”潘三问是何事,老六道:“昨日钱塘县衙门里快手拿着一班光棍在茅家铺轮奸,奸的是乐清县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一个使女,叫做荷花。这班光棍正奸得好,被快手拾着了来,报了官。县里王太爷把光棍每人打几十板子放了,出了差,将这荷花解回乐清去。我这乡间有个财主,姓胡,他看上了这个丫头,筹议若想个别例瞒的下这个丫头来,甘心出几百银子买他。这事可有个主张?”潘三道:“差人是阿谁?”王老六道:“是黄球。”潘三道:“黄球可曾本身解去?”王老六道:“未曾去,是两个副差去的。”潘三道:“几时去的?”王老六道:“去了一日了。”潘三道:“黄球可晓得胡家这事?”王老六道:“如何不晓得?他也想在这内里发几个钱的财,只是没有体例。”潘三道:“这也不难,你去约黄球来劈面商讨。”那人应诺去了。
走出店门,潘三道:“二相公,你现在往那去?”匡超人道:“正要到三哥府上。”潘三道:“也罢,到我家去坐坐。”同着一向走到一个巷内,一带青墙,两扇半截板门,又是两扇重门。进到厅上,一伙人在那边围着一张桌子打赌。潘三骂道:“你这一班狗才,无事便在我这里混闹!”世人道:“晓得三老爹到家几日了,送几个头钱来与老爹拂尘。”潘三道:“我那边要你甚么头钱拂尘!”又道:“也罢,我有个朋友在此,你们弄出几个钱来热烈热烈。”匡超人要同他见礼,他拦住道:“方才见过,罢了,又作揖怎的?你且坐着。”当下走了出来,拿出两千钱来,向世人说道:“兄弟们,这个是匡二相公的两千钱,放与你们,本日打的头钱都是他的。”向匡超人道:“二相公,你在这里坐着,看着这一个管子。这管子满了,你就倒出来收了,让他们再丢。”便拉一把椅子叫匡超人坐着,他也在中间看。
当下吃了两个点心。便丢下,说道:“这点心吃他做甚么,我和你到街上去用饭。”叫匡超人锁了门,同到街下属门口一个饭店里。潘三叫切一只整鸭,脍一卖海参杂脍,又是一大盘白肉,都拿上来。饭店里见是潘三爷,屁滚尿流,鸭和肉都捡上好的极肥的切来,海参杂脍加味用作料。两人先斟两壶酒。酒罢用饭,剩下的就给了店里人。出来也不算账,只叮咛得一声:“是我的。”那店东人忙拱手道:“三爷请便,小店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