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湖是极宽广的处所,和西湖也差未几大。左边台城,瞥见鸡鸣寺。那湖中菱、藕、莲、芡,每年出几千石。湖内七十二只捕鱼船,南京满城每早卖的都是这湖鱼。湖中间五座大洲,四座洲贮了图籍,中间洲上一所大花圃,赐与庄征君住,有几十间屋子。园里合抱的老树、梅花、桃、李、芭蕉、桂、菊,四时不竭的花。又有一园的竹子,稀有万竿。园内轩窗四启,看着湖光山色,真如瑶池。门口系了一只船,要往那边,在湖里渡了畴昔。若把这船收过,那边飞也飞不过来。庄征君就住在花圃。
庄征君屏息出来,天子便服坐在宝座。庄征君上前朝拜了。天子道:“朕在位三十五年,幸托六合祖宗,海宇升平,边陲无事。只是百姓未尽温饱,士大夫亦未见能施礼乐。这教养之事,何者为先?以是特将先生起自田间。望先生悉心为朕筹划,不必有所忌讳。”庄征君正要奏对,不想头顶内心一点疼痛,实在难忍,只得躬身奏道:“臣蒙皇上清问,一时不能条奏,容臣细思,再为启奏。”天子道:“既如此,也罢。先生务须为朕加意,只要事事可行,宜于古而不戾于今罢了。”说罢,起驾回宫。
到了初六日五鼓,羽林卫士列举在午门外,卤簿全部设了,用的传胪的仪制,各官都在午门外候着。只见百十道火把的亮光,晓得宰相到了,午门大开,各官从掖门出来。过了奉天门,进到奉天殿,内里一片天乐之声,模糊闻声鸿胪寺唱:“排班。”净鞭响了三下,内官一队队捧出金炉,焚了龙涎香,宫女们持了宫扇,簇拥着天子升了宝座,一个个嵩呼跳舞。庄征君戴了朝巾,穿了公服,跟在班末,嵩呼跳舞,朝拜了天子。当下乐止朝散,那二十四个驮宝瓶的象,不牵自走,真是:“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旗号露未干。”各官散了。
那日气候酷寒,多走了几里路,投不着宿头,只得走巷子到一小我家去借宿。那人家住着一间草房,内里点着一盏灯,一个六七十岁的白叟家站在门首。庄征君上前和他作揖道;“老爹,我是行路的,错过了宿头,要借老爹这里住一夜,明早拜纳房金。”那老爹道:“客长,你行路的人,谁家顶着屋子走?借住无妨。只是我家只得一间屋,伉俪两口住着,都有七十多岁。不幸今早又把个老妻死了,没钱买棺材,现停在屋里。客长却在那边住?况你又有车子,如何拿得出去?”庄征君道:“无妨,我只须一席之地,姑息过一夜,车子叫他在门外罢了。”那老爹道:“这等,只要同我一床睡。”庄征君道:“也好。”
当下走进屋里,见那老妇人尸首直僵僵停着,中间一张土炕。庄征君铺下行李,叫小厮同车夫睡在车上,让那老爹睡在炕里边。庄征君在炕外睡下,番来覆去睡不着。到半夜半后,只见那死尸垂垂动起来。庄征君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只见那手也动起来了,竟有一个坐起来的意义。庄征君道:“此人活了!”忙去推那老爹,推了一会,总不得醒。庄征君道:“年高人怎的如许好睡!”便坐起来看那老爹时,见他口里只要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已是死了。转头看那老妇人,已站起来了,直着腿,白瞪着眼,本来不是活,是走了尸。庄征君慌了,跑出门来,叫起车夫,把车拦了门,不放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