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个婊子才进房门,王义安向洗手的那小我道:“六老爷,你请过来,看看这两位新女人。”两个婊子昂首看那人时,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件油透的玄色绸直裰,脚底下穿了一双旧尖头靴,一副大黑麻脸,两只的溜骨碌的眼睛。洗起手来,本身把两个袖子尽管往上勒。又不像文,又不像武。
少刻,看茶的到了。他是教门,本身有办席的厨子,不消外雇。梨园子发了箱来。跟着一个拿灯笼的,拿着十几个灯笼,写着“三元班”。随后一小我,前面带着一个二汉,手里拿着一个拜匣。到了寓处门首,向管家说了,传将出来。大爷翻开一看,本来是个抄本,写着:“门下鲍廷玺谨具喜烛双辉,梨园一部,叩贺。”大爷晓得他是个工头子的,叫了出去。鲍廷玺见过了大爷、二爷,说道:“门下在这里领了一个小班,专服侍诸位老爷。昨日闻声两位老爷要戏,故此特来服侍。”大爷见他为人风趣,留他一同坐着用饭。过了一回,伶人来了。就在那河厅上面供了文昌帝君、关夫子的纸马,两人磕过甚,祭献已毕。大爷、二爷、鲍廷玺共三人,坐了一席。
大爷、二爷才住下,便催着尤胡子去买两顶新方巾,考篮、铜铫、号顶、门帘、火炉、烛台、烛剪、卷袋,每样两件。赶着到鹫峰寺写卷头,交卷。又摒挡场食:月饼、蜜橙糕、莲米、圆眼肉、人参、炒米、酱瓜、生姜、板鸭。大爷又和二爷说:“把贵州带来的阿魏带些出来,恐怕在里头写错了字焦急。”足足摒挡了一天,才得停妥。大爷、二爷又本身细细一件件的查点,说道:“功名事大,不成草草。”
次日,叫了一只大船上南京。六老爷也奉上船,归去了。大爷、二爷在船上闲谈着出场的热烈处,二爷道:“本年该是个甚么表题?”大爷道:“我猜没有别的,客岁白叟家在贵州征服了一洞苗子,必然是这个表题。”二爷道:“这表题要在贵州出。”大爷道:“如此,只得求贤、免赋税两个题,其他没有了。”一起说着,就到了南京。管家尤胡子接着,把行李搬到垂钓巷住下。大爷、二爷走进了门,转过二层厅后,一个傍门出来,倒是三间倒坐的河厅,清算的倒也清爽。两人坐定,瞥见河劈面一带河房,也有朱红的雕栏,也有绿油的窗槅,也有斑竹的帘子,内里都下着各处的秀才,在那边哼哼唧唧的念文章。
到初八早上,把这两顶旧头巾叫两个小子带在头上,抱着篮子到贡院前服侍。一起打从淮清桥过,那赶抢摊的摆着红红绿绿的封面,都是萧金铉、诸葛天申、季恬逸、匡超人、马纯上、蘧马先夫选的时文。一向比及晚,仪征学的秀才点完了,才点他们。进了头门,那两个小厮到底不得出来。大爷、二爷本身抱着篮子,背着行李,瞥见两边芦柴堆火光一向亮到天上。大爷、二爷坐在地下,解怀脱脚。闻声内里大声喊道:“细心搜检!”大爷、二爷跟了这些人出来。到二门口接卷,进龙门归号。初旬日出来,累倒了,每人吃了一只鸭子,眠了一天。三场已毕。到十六日,叫小厮拿了一个“都督府”的溜子,溜了一班伶人来谢神。
那嫖客出去坐下,王义安就叫他称出几钱银子来,买了一盘子驴肉,一盘子煎鱼,十来筛酒。因汤六老爷是教门人,买了二三十个鸡蛋,煮了出来。点上一个灯挂。六老爷首席,那嫖客对坐,六老爷叫细女人同那嫖客一板凳坐,细女人撒娇撒痴定要同六老爷坐。四人坐定,斟上酒来,六老爷要猜拳,输家吃酒赢家唱。六老爷赢了一拳,本身哑着喉咙唱了一个《寄生草》。便是细女人和那嫖客猜。细女人赢了,六老爷叫斟上酒,听细女人唱。细女人别转脸笑,不肯唱。六老爷拿快子在桌上催着敲,细女人只是笑,不肯唱。六老爷道:“我这脸是帘子做的,要卷上去就卷上去,要放下来就放下来。我要细女人唱一个,偏要你唱!”王义安又走出去帮着催促,细女人只得唱了几句。唱完,王义安道:“王老爷来了。”那巡街的王把总出去,见是汤六老爷,才不言语。婊子磕了头,一同退席吃酒,又添了五六筛。直到四更时分,大老爷府里小狗子拿着“都督府”的灯笼,说:“府里请六爷。”六老爷同王老爷方才去了。嫖客进了房,端水的来要水钱,捞毛的来要费钱。又闹了一会,婊子又通头,洗脸,刷屁股。比及上床,已鸡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