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弟兄二人商讨,要去拜风水张云峰。刚好一个本家来请吃酒,两人拜了张云峰,便到那边赴席去。那边请的没有外人,就是请的他两个嫡堂兄弟:一个叫余敷,一个叫余殷。两人见大哥、二哥来,仓猝作揖,相互坐下,问了些外路的事。余敷道:“本日王父母在彭老二家吃酒。”仆人坐在底下道:“还未曾来哩,阴阳生才拿过帖子去。”余殷道:“彭老四点了主考了。闻声前日辞朝的时候,他一句话回的不好,朝廷把他身子拍了一下。”余大先生笑道:“他也没有甚么话说的不好。就是说的不好,皇上离着他也远,怎能本身拍他一下?”余殷红着脸道:“但是不然。他现在官大了,是翰林院大学士,又带着左春坊,每日就要站在朝廷大堂上暖阁子里议事。他回的话不好,朝廷怎的不拍他,莫非怕获咎他么?”仆人坐在底下道:“大哥前日在南京来,闻声说应天府尹进京了?”余大先生还未曾承诺,余敷道:“这个事也是彭老四奏的。朝廷那一天问应天府可该换人,彭老四要荐他的同年汤奏,就说该换。他又不肯获咎府尹,唧唧的写个书子带来,叫府尹本身请陛见,以是进京去了。”余二先生道:“大僚改换的事,翰林院衙门是不管的,这话恐一定确。”余殷道:“这是王父母前日在仁大典吃酒,席上亲口说的,怎的不确!”说罢,摆上酒来。九个盘子:一盘青菜花炒肉、一盘煎鲫鱼,一盘片粉伴鸡、一盘摊蛋、一盘葱炒虾、一盘瓜子、一盘人参果、一盘石榴米、一盘豆腐干。烫上滚热的封缸酒来。
余持应了下来,出衙门,同差人坐在一个茶社里吃了一壶茶,起家又要走。差人扯住道:“余二相,你往那边走?大朝晨下水米不沾牙,从你家走到这里,就是办皇差也不能这般寡剌。莫非此时又同了你去不成?”余二先生道:“你家老爷叫我出去写呈子。”差人道:“你才在堂上说你是生员。做生员的,一年帮人写到头,倒是本身的要去寻别人?对门这茶社背面就是你们生员们写状子的里手,你要写就出来写。”余二先生没法,只得同差人走到茶社前面去。差人望着里边一人道:“这余二相要写个诉呈,你替他写写。他本身做稿子,你替他誊真,用个戳子。他不给你钱,少不得也是我当灾。昨日那件事,关在饭店里,我去一头来。”
余二先生和代书拱一拱手。只见桌傍板凳上坐着一小我,头戴破头巾,身穿破直裰,脚底下一双打板唱曲子的鞋,认得是县里吃荤饭的朋友唐三痰。唐三痰瞥见余二先生出去,说道:“余二哥,你来了,请坐。”余二先生坐下道:“唐三哥,你来这里的早。”唐三痰道:“也不算早了。我绝早同方六房里六老爷吃了面,送六老爷出了城去,才在这里来。你这个事,我晓得。”因扯在中间去,悄悄说道:“二先生,你这件事虽非钦件,将来少不得打到钦件里去。你令兄现在南京,那个不晓得。自古‘地头文书铁箍桶’,总以当事为主,当事是彭府上说了就点到推行的。你现在作速和彭三老爷去商讨。他家一门都是龙睁虎眼的角色,只要三老还是个大德人,你现在着了急去求他,他也还一定计算你常日未曾在他分上周旋处。他是大福大量的人,你能够放心去,不然我就同你去。论起理来,这几位乡先生,你们常日原该联络,这都是你令兄太自大处。及到弄出事来,却又没有个靠傍。”余二先生道:“极蒙体贴,但方才县尊已面许我回文。我且递上呈子去,等他替我回了文去,再为考虑。”唐三痰道:“也罢,我看着你写呈子。”当下写了呈子,拿进县里去。知县叫书办据他呈子备文书回有为州。书办来要了很多纸笔钱去,是不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