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信纸拿出来铺在桌上匀开,这实在是封短得不能再短的信,薄薄的一页纸上只写了一行字,清秀娟丽的笔迹,却仿佛预习了千遍万遍,从而一气呵成。
我顿住脚步,停在廊下,偏过一点点头,定定望着她,问:“你是不是有甚么话要和我说?”
可也有不巧的,李娴与我同业。
轻飘飘的纸张此时像有千斤重。
配房是按我在江夏王家别院的格式安插的,别说一应安排不异,就连妆案上的牡丹斑纹都一摸一样。
十二姊出嫁前,我和她最乐意做的事就是挖苦对方,而最不肯意做的事就是看着别人挖苦对方。是以我去捧十二姊的场子不奇特,李娴去就很奇特了。
又来携我的手,小声地叫我一声:“百福。”
末端,没甚么起伏的声声响起,咬出一个“是”来。
语出惊人,炸的我半晌回不过神,只是前提反射般地盯着她。
“诗会要做些甚么?我从没插手过。畴前菖蒲停止时我都未曾列席过,你可同我好好说说……”
明天为甚么不下雨呢?下雨了便能够躲在雨里哭一场,告别我最好的朋友,也告别我的友情。
她走在前头,自说自话,声音一如既往地随性。
手的仆人别开脸不看我,将手上的帕子递得更近些。
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房间,抖了抖,问:“这是何意?”
还如闺中的模样,那段时候,我,她,李淼都以小字相称。
远远见我们上山,她撇开正说着话的两个女人迎上来。
我吸了吸鼻子,稳着声音问她,一边问一边要往前院去。
四月初六,周家要办诗会,特地送了帖子到百福殿。
我被囚禁在百福殿小半年,直到来年三月三,文成公主由江夏王李道宗亲身护去吐蕃。
她先看李娴,点点头。
她再匀口气,开口:“百福,本日的诗会,是菖蒲托我办的。”
我是不信因果的,可种甚么因得甚么果这事理非论我信不信,它都合用于大多数的事,这个世上哪有甚么无缘无端的事情。
是告别,也是祝贺。
十二姊不愧是能在父皇身边说上话的,父皇打盹她就能递了枕头。
“你看看吧,这是菖蒲临行前托我交给你的信。”
她素着一双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按在桌上推过来。
十二姊轻声号召了身边婆子几声,在那些女儿们还没反应过来,先领了我去前面的小院。
我不晓得她写了甚么,或许是含着痛恨痛骂我一顿,又或者是带着不甘来恭喜我,再或者是奉告我她悔怨和我做了朋友。不管是哪一种,我能了解,却不但愿看到,固然她这么说都对。
我当然晓得菖蒲的性子,就算是远嫁,就算是和亲,她那么聪明也能过的好。她一贯比我晓得审时度势,从小就晓得很多我看不透的事。但对不对的起她倒是我的挑选,而我挑选了丢弃她。
东风吹过,十二姊的声音再次响起。
信封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笔迹也早已干枯,“高阳亲启”几个大字鲜明落在我眼睛里。
客岁的四月正赶上骊山春蒐,本年四月又要去骊山玩耍,这可真是巧。
文成公主已经出嫁,父皇就不怕我再出甚么幺蛾子,利落的放我出去散心。而究竟是我确切出不了甚么幺蛾子,这是国事,又已经板上钉钉,在这件事上我一点体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