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道,“臣游移,也恰是因为这件——六郎是庶出,生母贫贱。”
那少年道,“阿爹说今晨过江,我等得不耐烦,干脆渡江来接。”他明显也瞥见了天子,不闪不避的望过来,待对上天子的目光便躬身施礼,道,“长辈向父执存候了。”
便在台下对着顾淮扬手施礼道,“父亲。”
天子想到琉璃,心中便一动,问道,“都聘娶过了吗?”
那少年便一愣——他明显并不认得天子,只是从顾淮和天子的举止之间推断出天子是他阿爹的旧友,且该当比他阿爹年长。谁知对方竟自称“朕”,令他吃了一惊。
但顾淮的嫡妻很有些特别。不是旁人,恰是南康王最心疼的小女儿静乐郡主。
帝都建康城附属于丹阳郡,故而丹阳郡长官不称“太守”,而是仿两汉故事称作“尹”,执掌京畿军权、民政、察举诸多事件,并参与朝政。向来以亲信之人任之,也向来无人能久坐——多数很快便出镇处所,执掌一方军政大权,或是入朝帮手国政,就只是一个跳板罢了。
天子便笑道,“你甚么时候也在乎起这些事了?”又道,“若他是嫡母所教养,朕说不定还会顾虑,既然是在你身边长大的,那另有甚么可抉剔?就这么定下了。”
顾淮道,“年长的五个都已聘娶过了,就只剩六郎一个还没有说亲。”他倒是立即便想到了快意——天子几个后代他俱都见过,撤除妙音妙法两位公主非论,他同快意缘分最深。早些年因维摩举荐,他还给快意说过故事,也指导过她的技艺。对快意的心性,他也非常对劲。便道,“臣六个儿子,独这一个才貌最好。只是自幼跟在臣身边长大,东征西战,脾气便不比都城儿郎那么斑斓高雅。”
这一笑之间,颓气毕散。
天子便想到昔年他们同在南康王麾下,一度提及哪几类人轻易老而不死,顾淮说的便是无情之人、贻害之人,反而恰好长命。
天子何尝看得上城中那些“斑斓高雅”的少年?他想要的也恰是一个独步天下的健朗儿郎。
……
天气还非常早,朝阳将升未升的时候,天水一色浩浩茫茫。水中洲渚漫衍,寂然沉卧。偶见白鹭单足立于碧水之上,亦只一点白罢了。极目楚天,江山辽落,竟然有万里之势。
天子斟酒给顾淮,感慨道,“本日一别,不知下回相见又是甚么景象了。”
天子便也望畴昔。
顾淮便表示他不必镇静,道,“这是当明天子,你磕个头吧。”
待近江边,少年敏捷的一甩手臂,拄剑起家。也不待船夫抛锚泊岸,脚下一蹬,踩着水中暗桩,几个起落便跃到岸上。
若被欺负到头上,以琉璃的品性那里肯忍耐?必将变本加厉的弹压归去。而这两小我哪一个受了委曲,天子都不大好办。
现在江上红日才出,天涯薄雾仿佛红莲业火腾烧,那渡船就从日边来。先时淹没在红光中,只一个表面恍惚的玄色剪影,却已模糊能瞥见船头坐着的少年的身影,待那一阵明光散去,船行近前了,终究能看清全貌。
不过这倒也不算甚么难事,只要不住在一处便是——琉璃今后天然有本身的公主府,必不会和静乐郡主住在一处。
册封太子的同时授二皇子以实权,天子此举的含义朝臣各有测度。是以储位之争虽临时告一段落,但在二皇子真正离京出镇之前,是否就此灰尘落定,尚还不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