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家欲走，忽而房门推开，他的小女儿悄悄的探头出去，似是受了些惊吓，又似是撒娇，“阿爹？”
“至于丹阳县姓王的士族，若朕没记错，是琅琊王家的旁系。穷是穷了些，官也是小官。但你觉得他们是以就不嫌弃你了？！当年有落魄士族同豪门才俊攀亲，被弹劾‘品德庸陋，胄实参华’，却同‘士庶莫辨’之姓联婚，‘实骇物听’，当免其官，‘监禁毕生’――晓得是甚么意义吗？”天子顿了顿，敲着桌子道，“意义是说，此人品德固然俗气鄙陋，但他的出身确为士族！身为士族竟同‘士庶莫辨’之姓联婚，实在骇人听闻。当免官永不任命，以儆效尤！”
琉璃脑筋里便一懵，张了张嘴，却不知想问甚么、该说甚么。
天子舒了口气，目光舒缓下来，道，“出去吧。”
“二郎也十八岁了――就是客岁陛下夸奖俊朗的阿谁，家里想给他说亲。也不筹算攀附谁，就看上县里主簿的女儿，姓王……陛下可否帮手找个媒人去说和一下。”
琉璃当然也想到了他们提起她娘舅时的讽刺神采，但她内心实在不平气，“怕甚么！我是天子之女，表哥是天子内侄。莫非反而比他们卑贱了？”
天子便点明道，“朕早就将快意许配给他了，等他们都再大些，就给他们结婚。”
天子不由就打断她，“也不要贪婪过分。”
徐思记起当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词，波澜不惊的内心竟也有所震惊。她实在也已不再年青，但或许是因为表情洁白豁达，未曾为情所困的原因，竟发觉不出朽迈来。这些年气质、风味反而更加成熟动听了。
天子年已四十九岁。宗子维摩十五岁，次子般若也已七岁，都安然度过了轻易短命的年纪。
天子却明白。他只说，“不可。”
天子的话已然勾起那日在幼学馆中的遭受，琉璃不由就又想起徐仪来。
天子无法笑道，“说吧，此次又想找阿爹要甚么？”
但天子迟迟没有动静。
夜间他感到头痛疲惫时，徐思悄悄帮他按摩太阳穴。他抬手取掉徐思的簪子，看那乌黑秀发瀑布般倾泻而下，放开在秀美曼妙的脊背上。他抬手抚摩徐思白净的面庞，手指划过她苗条美好的脖颈。口中不由便叹道，“真是不甘心啊……”
张贵妃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天子恨铁不成钢道，“你侄儿丰度才学若真的好，何必非要娶个落魄士族之女？士族本身觉着他们即使品德鄙陋，也比旁人崇高，这就罢了。你家虽牧羊为业，但你哥哥结壮进取，侄儿们品学兼优，竟也自发着低人一等，非要拿真才实学去攀附这些蠹贼吗？！”
天子用心调笑她，“嗯，不然另有甚么？”他倒是想起张贵妃还求了他一件事，目光望畴昔，复又看向琉璃，“你也想让你表哥进国子学？”
琉璃道，“那破处所，表哥出来也是找气受的！”她见她阿娘面色不快，话音便一转，道，“不过，先生传授得确切比外头名师强很多，表哥去也是有好处的。且他还能看顾我一二。到也值得。”
天子上朝，朝臣们堵着他要立太子。天子回到后宫，偶尔去张贵妃殿里坐一坐，张贵妃也必抓紧机会向天子要求。
天子便道，“你哥哥已官居四品。再往上都是清流重臣之位，非士族不能担负――就算朕执意汲引上去了，对他也绝非功德。劫夺了门阀的权位，他们必群起而攻之，置之死地而后快。朕不是不能护着，但你哥哥不是当宰辅的质料，不值得朕破钞这么多手腕、代价去汲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