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一败,宫中有传出很多流言——台城的奥妙便如淤泥般层层积累,看似已消逝在光阴的长河中,可不知何时一块石头投下去,便能激起漫天陈腐烟尘。
维摩一怔,这天下比公主更高贵的女人,就只要皇后了。二郎虽明着在说妙音,实际上还是在说萧懋德的野心。
不过快意毕竟懂事了——虽模糊发觉到本身的生父恐怕就是传言中残暴不仁的逆贼,但并不固执于寻根究底。反而惊骇勾起徐思的悲伤事,不肯在徐思面前透暴露甚么陈迹来。
借着这个年,快意十五岁,笄年已至。本来该出宫立府,但因妙音公主一事,天子低沉至今,便将快意给忽视了。
徐思心中五味杂陈,托腮看着快意——她实在并不如何担忧徐仪做错甚么,她这个侄儿恰是世人所说“才貌仙郎”,最妥当不过。但女孩子的苦衷偶然就是没法争究“对不对”,就是恰好不肯喜好上阿谁“好”的。
二郎点头道,“只怕刺客招出来的,不尽如人所想——不然他如何敢向你告发?”
天子看似摆荡,但终究只怕还是会放萧懋德一条活路。本日他们兄弟的进言,实在都只是白搭口舌罢了。
天子一脸倦怠,道,“把人放了吧。”维摩还要再说甚么,天子已又道,“朕会令宗正寺严查。你就不要沾手了,免得让人说你苛待兄弟。”
维摩不由就沉默了半晌。
故而眼看着上巳将至,天子还没下旨拨建公主府——不过徐思已为快意筹办好了笄礼,待行过及笄礼后,徐思筹算亲身向天子提这件事。
不过在旁的事上,徐思却给了她很多自在——比方跟着二郎一道微服出巡之事,徐思便已然松口了。只不过先前天寒事多,姊弟二人便都没甚么出行的设法罢了。
终究李斛事败,徐思再度入宫。而皇后早已因病过世,虽说沈家终是握紧了大皇子,并将大皇子搀扶上太子之位,但到底也没能悠长。
妙音公主待罪而死,沈家不敢私行入殓,只能来请天子的口风。哪怕天子不肯亲临,起码说一句以何种身份下葬,沈家民气里也能稍稍安宁一些。但从上午一向跪到下午,期间只太子派人出来劝请暂离——道是天子正在礼佛,不准人打搅。而天子并没有一言传出
天子何尝不明白二郎话中含义。沉默了好久,才道,“不要再提这个祸害了。”又道,“——你们都归去歇着吧。”
但说到底,萧懋德是死是活都同他不大相干,真正会为此烦恼的也只维摩罢了。甚或萧懋德活着,对二郎而言反而有好处——起码有这么个靶子在,维摩便不能将锋芒尽指向他了。何况他已经心苦劝。莫非还要亲身把事揽过来,替维摩杀了萧懋德不成?便也不再多说了。
徐思干脆便同她谈笑,“那年腊月雪后,寒梅花开得热烈。便如烈火烧在琉璃白玉之上,烂漫的红了漫天。我贪玩,偷偷跑去梅花树下喝酒。却见有人比我先来,是个身量小小的小娘子,只要这么高,生得窈窕仙颜,模样就和你差未几。矜持的端坐在梅树枝上,火红的纱裙垂落下来,眉心有花蕊似的花黄。她见我喝的得趣,便抿着唇眨着长睫毛望着我。我问她,‘你要喝’,她就点了点头。我便请她喝了一杯酒。厥后她就说,‘蒙你当年手植,这些年教我诗书,赐我美酒,供我容身之地。我无觉得报,便满足你一个心愿吧’。我觉得她在开打趣,便说‘你来给我当女儿吧’,她说‘好啊’——厥后我就生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