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殿灯火长明,将暗夜招摇得如白天普通。宫道旁每隔几步便是庭燎的火把,因火把中增加了沉香木,芳香四溢。乐官们便在沉香火旁坐而吹笙。一时跳傩舞的少年们在方相氏的引领下入宫驱傩,几百人俱都画裤朱衣,踏着鼓乐寂然起舞。脚下齐齐一踏,那舞步声仿佛波浪拍礁,劈面而来,人顿时便能昂扬起来。歌者用素声配着鼓点吟唱自古传播的调子,驱喝着方相氏和少年们起舞,不时伴随少年们整齐干云的和声,即使听不出说的甚么故事,也能动员听心起伏腾踊。
何况这一日天子非常隔心。年下不止妙法公主为他添了一个外孙,维摩也给他添了一个孙女儿。虽说没能得一个嫡孙,但也废除了天子的担忧——他本来还忧愁维摩体弱多病,倒霉子孙。现在看来大可不必。纵使眼下他膝下子孙薄弱,但维摩还年青,二郎也很快便会长成,想必他有生之年,是能见到子孙合座的。
因火食鼎沸,虽在寒冬腊月中,也并不觉着冷。只是一到深夜,人的方向感便会变得奇差。何况这一日徽音殿前的陈列、风景和人也都与平时截然分歧,快意走到人群中时,便已然丢失了方向,又看了一会儿傩舞——少年们衣衫本就非常峻厉,又整齐的腾踊扭转,兼塵尾拂子宛转挥动——未几时便不辨南北了。一时风过,那风冷暖交缠、异香袭人,快意忽就有些头晕目炫起来。
给她用的耳杯虽比常用规制小很多,却也能盛大半升酒。徐思不由微微眯了眼睛,似笑非笑,“没尝着辣口吗?”
对于快意喝酒如水一事,徐思也并不惊奇。毕竟李斛就是个酒桶,徐思几近从未见过他的醉态。凡是快意能遗传到他一半的酒量,就不会等闲醉酒——不管愿不肯意,孩子身上都不免会有父母的印记。但突然发觉到时,徐思表情也还是相称奥妙。
他晓得快意的出身,这两年见她出落得更加素净柔滑,内心只痒得难受。迩来又被养大了胃口,更觉着这些看上去高洁清贵的公主也都不免流俗,是色中之鬼。他模样俊美本性风骚,对于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女人从未失手。只要略发挥些手腕,老是能一亲芳泽的。何况快意也不像琉璃,既没那么烈的性子,也没那么大的胆量。即使她不肯意,想必也不敢张扬。就算她张扬……以天子之面慈心软,只要他赔罪要求,咬定本身酒后乱性认错了人,想必也不会对他如何样。
“中间的正殿才是承乾殿,这里只是他诵经念佛的处所罢了。”她说这话边去撕扯萧懋德的衣服,“何况就算是承乾殿又如何,你对里头那张椅子不是早就垂涎三尺了吗!”
快意尝着甜滋滋的很好喝。前味芳香而后劲甘醇,喝得身上暖融融的。便想,难怪魏晋时朝廷多次禁酒都禁不住,本来这杯中之物竟这么美好。快意听闻北朝也曾数次禁酒,不过他们的天子本身一个个的就都是酒鬼,以是向来也都禁不住。南朝倒是很少禁酒,约莫是因为物产敷裕少见饥荒的原因,粮食没那么紧缺。
快意不由就想,莫非本身走错了方向,竟来到含章殿前了吗?
殿外俄然火光大盛,傩舞也跳到最出色处。徐思便推了推她,笑道,“这边不消你陪了,去看傩舞吧。”
徐思这才抿唇一笑,悄悄揉了揉快意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