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风俗,新媳妇入家世二日,是要给公婆敬茶的。公公体恤他们,也不在乎这些虚礼,说是免了,但是罗老夫人也就是她的婆婆却命身边的丫环将她叫到了这祠堂里,然后一句话不说的,就让她那么举着茶碗在地上跪足了一个时候。就是夫君分开云家集护送小姑罗敷出门的时候,她还被叫出来过。她记得很清楚,祭台上除了摆放供果与那些先人牌位,另有一架烛盏。
老爷曾说,人活百年,树活千年。就算有一日他与她都不在了,这棵树仍会站在这里,守望者春、夏、秋、冬,守望者他们曾经恩爱的光阴。
嬷嬷点了点头,将端着茶的手收了返来:“老夫人的心机,奴婢懂了。”
这些年,老夫人虽一向被老爷薄待,却始终无怨无悔的陪着他演戏,无怨无悔的管着罗家的上高低下,里里外外,乃至为了让罗家免于灾害,不吝与本身的亲生儿子翻脸。可现在,她还是孤身一人,老爷看不见她的好,少爷只气她不喜自个儿的夫人。说到底,这少爷也还是老爷的孩子,薄情的性子,倒是十成十的随了老爷。
秋梧院,罗家老夫人独居的院落。
罗老夫人眯缝着眼,看向院中的那棵梧桐树。她模糊记得,那棵梧桐树是她初入罗府以后与老爷一起种下的。
罗家祠堂的大门,是玄色的。在月光的映照下,既像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又像是一张伸开着的黑黝黝的大口。说实话,一小我走到祠堂这边,云曦心中还是有些怕的。她摸了摸本身尚未隆起的小腹,深吸一口气,提着灯笼往门前照了一照。
嬷嬷端着一杯茶过来,瞧见罗老夫人的模样,就晓得她又在回想那些旧事。她是跟着罗老夫人一同嫁入这罗家的,年青时候,也曾许配过夫家。可惜命薄,入门不到两年,夫君与公公就接连亡故,婆婆骂她是丧门星,将她赶出了家门。还是当时的罗老夫人顾念昔日的主仆情义,将她重新接了返来。至此,她便一心一意的守着罗老夫人,再也未曾想过立室的事情。
所谓门槛儿,是指门框下部挨着空中的横木或长石,越是富朱紫家,这门槛儿设立的就会越高一些。但祠堂门前,凡是都不会设立太高的门槛儿,特别是建在自个儿家中的祠堂。这家里的祠堂,凡是都是家人在逢年过节时祭拜用的,所供奉的也都是先人的牌位,故而这门槛划一于虚设,终究还是要以便利膜拜,祭奠为主。这太高的门槛儿,反而轻易让先人在祭奠时,呈现绊脚、磕碰等环境。
时候一晃,就是几十年,作为伴随罗老夫人最悠长的人,嬷嬷也是最晓得她苦衷的人。这世上没有那小我的心是无缘无端就冷掉的,也没有那小我的心天生就是恶毒的,起码她面前的罗老夫人,曾也是个天真天真的女人,仁慈漂亮的夫人,是老爷将她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嬷嬷低头走到罗老夫人身边,双手奉上了那杯茶,低声问道:“少夫人腹中的阿谁孩子,老夫人您当真教她生下吗?”
罗老夫人本来半眯着的眼睛展开了,她回身看着嬷嬷:“那总归是我罗家的孩子。何况,平儿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虽是他的生母,可在他的心中,却始终抵不过阿谁女人。我还能如何做?杀了我的孙儿,然后让我的亲生儿子一辈子恨我?我老了,心再也毒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