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见我出来,皆都吃紧上前行了礼,我抬眼望去,才看清碧春中间的这丫环恰是翠锦。此时,只见她双眼红肿,脸颊潮湿,明显是哭过了。
我听她说得心伤,觉着工何为是错综庞大。几小我又忙着诘问翠锦原委,只是,说至此处,她再不肯多说,只默静坐着堕泪。
听着她如许说,我们又不敢强留,只是看着屋外,虽有月光亮白,但毕竟是早晨,于山脚拐弯处想想也必然是乌黑森然的。
翠锦感激地抹着药膏,眼泪又盈盈地出来了。
碧春接过话道:“你何时学得描甚么花腔的技术呢?我竟不知你还会这一手。”
念奴听我话中微有薄嗔,早已上来搀着我,在我耳边悄悄唠叨一句,“蜜斯别怪奴婢多嘴,那薛雪梅实是个凶恶暴虐,又最是狡计多端的。不幸翠锦虽是个主子,但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翠锦抬眼看着她道:“碧春mm还不知我么?我何曾会描甚么花腔,从小到大,我笔都未曾摸过两回。我死命和她解释,怕是那晴川姑姑弄错了。可她那里听得出来。”
我们见她踌躇不说,又提着心眼,焦心肠看着她。
碧春神采黯然道:“真不能住下么?入夜路远,你一小我如何归去呢?”
翠锦目光凄迷,抽泣着道:“若只是打我,凡是没打死也就算了。只是,是我爹爹。前两日,哥哥传话出去讲他已是病危了,撑着一口气只等我出去见最后一面。前日,恳求着和她乞假,好说歹说,算是点头许了四个时候,让我见上我爹爹一面。可谁知,刚巧窦婕妤处的敏儿来寻我,说是晴川姑姑给婕妤看了我描的一个丝巾花腔甚是喜好,让我再前去描一个。她当时一听,就肝火中烧,说我是吃里扒外,上前几个巴掌,生生打得我牙血横流,眼冒星光。这些也就算了,她竟出尔反尔,打消了我的假,不准我出去见我爹爹。说是若我擅自出宫,不但要按违背宫规惩办我,还要究查我兄嫂通报动静的罪恶。”说至此处,她已是哭泣难言,一只手紧紧揪着胸前衣衿。
翠锦悄悄脱下鞋,只见脚踝红肿,几个脚指已磨破了皮,血肉恍惚一片。瞥见如此景象,我和紫月惊呼不已。扣问一翻才得知,翠锦竟是徒步而来的。从辰时解缆,一向走到现在星月满天赋到得我的听风阁。
这一日,气候还是如常的酷热。傍晚时分,早早用过晚膳便和紫月并肩坐于紫藤花架下乘凉。
我们几人听着这令人懵懂屋眉目的话,不由面面相觑。紫月轻巧说道:“你别急,渐渐说,到底是如何啦?她又打你了吗?”
翠锦浅淡一笑,“见着你们一面,多难,多辛苦也值了。明日里,我再向她苦求一翻,如果遂了我的心愿,见着我爹爹一面也就罢了。如果她仍要苦苦相逼,我也就豁出去了。存亡拜别,我断断不能让爹爹死不瞑目。”说着,一瘸一拐地往屋外走去。
我们心知自从那次画像时的事起,薛雪梅一向欺负难堪翠锦。早在常宁殿时,她也是三天两六合偷偷过来与碧春念奴哭诉一回。只是,当时,常宁殿与明月殿毕竟离得近些。而本日,翠锦如此冒死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呢。
念奴和碧春秋雪在屋外扑萤火虫玩。眼看着,天气已黑透了,皓然天幕里月光如水,星群莹莹。
我们将她送出荣渺居,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逝在清辉月影里。